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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霍邱县二院原门诊部主任倪文友长篇小说《胡邋遢》
编辑日期:2015/5/9  发 布:信息科  文章来源:霍邱县二院  阅读次数:次  [ 关 闭 ]

 

   

 

作者:倪 文 友

 

  简评陈述

 

“要知心腹事,还听背后言”。在医院,胡邋遢这个人没人不知没人不晓,还能给他下个评语:

那家伙,就是给他个龙袍穿,长的也不像太子。

那混蛋,是卫生口有名的小贱皮,一天不被人噘几句,他晚上都睡不着觉。

那猴精,可聪明了,脑子反应贼快,言语上从不吃亏,他玩掉下的,你都拾不起来。

那猢狲,可鬼了,低头一个点子,抬头一个见识,蛤蟆眼眨巴一下,就是一个主意。

那半大橛子,长着一对矮象腿,可跑的比兔子还要快,哪旮旯都能钻得到。   

那兔崽子,腿快、嘴快、手快、谁家有事都会帮忙。

那狗儿子,招人讨厌,又喜欢他,一日不见,就会问:“唉!邋遢到哪去了?

那鬼精灵,工作认真负责,是个好医生,老百姓称他为“神医”。

那狗东西,人头不像狗卵子,会两路子拳脚,爱见义勇为。

那龟孙子,真走“桃花运”,半路遇个“七仙女”,把漂亮的“院花” 弄去了。

胡邋遢的乳名叫胡蛋子,大名叫胡干,还是20世纪40年代在部队起的名。50年代退伍到地方医院当了一名普通医生,他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用一颗炽热的心和两只温暖的手,贡献着自己的能力。

胡干,个矮、大头大嘴、长着两只粗壮的萝圈腿,除一双小黄豆眼滴溜直转有点精神外,其他外形没一头可取的。他不修边幅,显的寒碜。

这世上有好多人都是狗眼,爱衣貌取人。胡干在医院是个破补丁,什么医疗队、支农生产、义务劳动、苦活、累活都少不了他,领导总认为他是一个老哥,出门一把锁,进门一盏灯,来无影、去无踪,无忧、无虑无牵挂,勤当皮猴子耍了。到头来,从未被人重用过,什么模范、先进、优秀、主任、股长与他无缘,在部队加入的共青团员,到地方因为给某院长多开点麻醉药,算是支持他人吸毒,团籍也被开除了。他凭着自己的努力学习医学知识,最终考个主治医师职称,他是一个地道的、忠实地劳动者,是老百姓心目中的无名英雄、华佗式的神医。

过去,是票证时代,每人每年只发几尺布票,一般工作人员衣服也没儿件,更谈不上毛线衣、卫生衣什么的了,人们冬天都穿着空棉袄,空棉裤,到了春天还要扒掉棉絮,当夹衣穿。胡干不会摆弄棉衣,春天到了,他上身穿单褂,下身穿大腰棉裤。秋天凉了他上身穿“二五大衣”,下身穿西装裤头,搞得不伦不类,叫人啼笑皆非,加上又不注意个人卫生,人搞的像猪打泥样,一双臭脚熏死人,袜子脱掉能站起来,背心子穿成连衣裙,白褂子穿成灰褂子、灰褂子穿成黑褂子,黑褂子穿成花褂子的窝囊相,人们给他送个“胡邋遢”绰号。

胡干爱喝点小酒,能把住酒壶,从不喝醉,就是朋友喝闲酒,他三盅小酒下肚后,谁再劝也不喝,他的脑子始终保持清醒状态。当然,他家里从不缺酒,那时酒很紧张,要开“后门”。胡干是个医生,人头熟,到烟酒公司买点八角钱一市斤的散酒,不费吹灰之力。他的几位狐朋狗友知道他有储备酒,常到他家偷酒,酒偷走了,还恶做剧的把瓶内倒满清水。

那时工作人员每月只有三十几元钱工资,一般都装在衣袋里随身携带,住屋内除一床破被、几件旧衣,别无家当,门都不上锁,上班就走,下班就回,晚上睡觉都敞着门,家家都穷,谁也没东西可偷。

胡干用盐水瓶装酒常被偷喝后,就改用开水瓶装酒,不久,这个秘密又被几个酒鬼发现了。胡干想来想去,最后总算想了个绝招。他到土产公司买来两个陶质小便壶用来装酒。这一招真灵,那些酒鬼们再也找不着他藏的酒了。

一年秋天,胡干的叔叔打听到了胡干在医院工作的下落后,就匆匆地从老山里赶来看望他多年没见面的侄儿。胡干把叔叔接到屋后,又匆匆上班去了。叔叔坐半天的敞蓬车,一路上也没解小便,刚才又喝点水,更感到“内急”,初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找不到厕所,一看床底下有两只便壶,拎起一只里面有满满的“尿”,拎起另一只有半壶“尿”,正好解决了“内急”。叔叔解完尿轻松多了,上街转悠去了。

中午,胡干从医院食堂买来一斤饭票的米饭,一大瓷缸子白菜豆腐汤(豆腐也凭票供应),两小碗红烧肉(猪肉是凭票供应,每市斤0.48—0.52元),食堂每小碗肉是0.2元钱,每人一次只限买两碗。胡干把菜饭放在锯掉靠背的椅面上,从门外搬来四块砖头,往“餐桌”两边一放当凳子,拎出床低下那半壶酒,倒满两玻璃杯。刚把酒壶放回原处,就听叔叔喳喳呼呼地讲着话进屋了,一看饭菜就高兴地大叫“乖乖!俺侄今天招待的不赖吗?有酒有肉的,今天老子要痛痛快快地吃一顿!说着拿起酒杯喝一口,又挟块肥肉放在嘴里,边嚼边唔唔啦啦地骂着:“我说,你他妈的胡蛋子,你怎么还像从前那个熊样子,也太懒了,两只便壶都装着尿,也不去倒掉?亏得那只壶没满,才解决我一泡尿。”胡干一听张口结舌的“那…您?”吐出两个字就不敢讲了。他知道,要是讲出真相,疯牛脾气的叔叔非要把医院闹翻天不可。叔叔第一口喝的太急,又加上吃肉,没品出滋味,喝第二口才感到异样,又用鼻子闻闻后问:“胡蛋子,你这是什么酒?怎么有臊味?”胡干信口开河地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酒,是从院长家拿的,叔叔您老要是不想喝就别喝了!”叔叔说:“院长喝的酒,都是好酒。”说着,又把酒杯拿到亮光下看看说:“你看这酒都变黄色了,是老陈货。听人说,好酒都是有马尿味,来!干!”胡干明知酒中乾坤,推说胃不舒服不想喝,但也不敢当着叔叔的面把酒倒掉,谁知这杯酒又被叔叔拿过去喝了。至于叔叔喝过酒是什么样,不再追述,反正是废物利用,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仙人指路

 

许翠云,1961年护校毕业,分到医院工作。她1米62的修长身材,眉清目秀,亭亭玉立,言谈举止大方,就是穿着一身旧衣服,也显示出“贵妃醉酒”里雍容华贵的形象。她为人正直,心地善良,是医院的“一朵鲜花”。

许翠云出生在农村,凭着自己的努力学习,考上了护士学校。父亲1958年病故,母亲带着三个弟妹,没有劳动力,生活非常困难。许翠云工作后月工资29.5元钱,除了生活费、零用钱外,其余钱全部支持家庭生活和供给弟妹上学,每月工资都是吃在前头。

医院当时为了解决职工急需用钱之事,各科室都成立了“互助储金”组,大家把每月节省下来的3、5块钱集中在一个人手里管理,对急用钱人随时可借,下月发工资再补上,不需用钱的人继续积累。许翠云和胡干同在内科“储金组”。胡干一个老哥,月工资38.0元,比较富裕,不需用借钱,他也比较负责,所以担任管钱人,许翠云当然是月月的受益者。

五、六十年代,医院比较正规,住院病人不得有陪属,各科室都配有小药柜,由护士按医嘱单配药,遇有大型输液,由护士直接到药房配发。每日三次都有值班护士两人,拎着开水,提着发药盒,送到病人床前,送药到手,看服到口。饭菜由食堂人员送到病人床前。装大小便容器由清洁工负责处理。值班医生、护士夜间随时巡视病房,夏季驱赶蚊虫、关蚊帐、熄灯。冬季为病人关门窗,掖被褥,早晨要搞晨间护理,为病人叠被捋床单。

初出校门的许翠云,面对篷头盖面、满脸皱纹、(爱笑的人皱纹就是多,因为笑一万次会增加一个皱纹)、胡子拉渣、衣服像油耷拉样的长者——胡干医生,称着大叔,并很尊重他,好多不懂的医疗规程,都向胡大叔请教,胡干也不厌其烦地讲解。当时,因为农村的医疗条件、卫生条件、生活条件都很差,地方病、流行病比较多,就一个县医院,住院病人很多,那时医院的宗旨是只要病人抬到医院,医院无条件的收治,没有吃的还管吃,不过当时的民政部门也很支持医院,给一些经费等,病人死了,家里没人问,还要给买棺材。

由于住院的危重病人多,死人是常事,对于死了的人,医护人员要进行尸体料理,整理好衣着,肢体、耳、鼻、嘴要用棉球填塞,然后由清洁工、医生、护士把抬到太平房。有一次夜晚护士提着马灯在前面照路,经过小桥,绕过护城河,到太平房门口准备开门时,突然屋内发出扑扑隆隆响声,胆小的护士跌了一跤,摔灭了马灯,原来是几只鸟见到亮光从窗户逃跑发出的声音。那时电场是用柴油发电,只供应到夜间11:30分,下半夜全城是漆黑一片,值班的护士只能提着马灯打针、查看病人。

胡干对许翠云工作很关心、照顾她,认为一个小女孩家值夜班,面对那么多龇牙裂嘴、喊爹叫娘、呻吟不停的病人,会很害怕,尤其下半夜,围着鬼火般的马灯度夜,真是不寒而栗。胡干认为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以一位长者和老革命的身份,陪着许翠云值夜班,帮着做事。许翠云工作的一年时间里,胡干都是这样帮助的,他不要好评,不要报酬,是出于人的最起码的阶级感情。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许翠云对胡干有了新的认识和了解,认为胡干人品好,心素正。当然,“金无赤足人无完人”,他邋邋遢遢和溜荡嘴是可以改造过来的。这天,胡干、许翠云同值夜班,两人在医护办公室面对而坐,许翠云改口不称胡大叔了问:“胡医生,你怎么还不成个家?”胡干叹口气说:“人非草木,我怎么不想呢?但是,我早就洒泡尿照过自己,是人没人,货没货,瞎想个啥!”接着胡干叙述了身世:

胡干刚出生不久,母亲因产后感染去世,是父亲用米糊子把他喂大,从小就营养不良。没有母爱的他,跟随父亲在农村还读了三年书,l0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叔叔把他带到他家放牛、干农活。寄人篱下的生活可想而知了。

1945年春,胡于在田问干活,路过的一队八路军,请他给带路往大别山里去,一路上他看到八路军官兵一致。和蔼可亲,一问都是农民出身,有的小小年纪,都当了好多年兵了,自己虽然个子矮,到也是个20岁的汉子,一下决心就当兵了。因为识字,人也聪明,被分到野战医院当了卫生兵。在战争年代,东奔西走钻山沟打仗,头都栓在裤腰带上,每日能把肚子混饱就行了,哪管身上脏不脏。后来又随部队赴朝鲜,参加了志愿军。

胡干说:“从朝鲜回国后,1955年我退伍到了县医院。10年的部队生活,渡完了青春期,到地方我是丑小鸭进了天鹅群,成了另类人员。我这德性,没人能看得起我,故而就吊二郎铛地混了七、八年,快四十的人了,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好。”

许翠云又问:“那你叔叔没想法给你从乡下找一个?”胡干说:“我自从当兵到现在,从未给家里去过信,多年来他们也不知道我是死是活,我又没混个人模狗样来,给他们知道了真是丢丑。前几天,叔叔打听到我在医院工作,才算十几年见了一面,看我混的这个熊样,不高兴的走了。”

许翠云经过谈话,才知道胡干思想很悲观,由于情绪上的低落,才导致生活上的邋遢,对求偶失去信心,本着论堆地混日子。因为精神上的颓废,只有用言语捣捣笑话,图个口头快活和精神上的安慰,久而久之,形成了不可收拾地溜荡嘴。

1962年一个夏日晚,许翠云、胡干一块值班,天特闷热,蚊虫又多(1976年夏各科才陆续配电扇),胡干拿着大芭蕉扇用力的驱赶蚊子,当然也给许翠云搧些风。

许翠云这次称呼又变了,她说:“胡干,你知道扇子的作用和有些人是怎样搧扇子吗?”胡干不加思索地说:“扇子不是用来搧风、驱蚊子、拿手搧呗!”许翠云说:“有些扇子是装饰品,有时是公子、小姐私定终身的信物。要是拿着皇帝爷的扇子那可是权利的象征。小姐用扇子搧脸,一怕出汗流淌了胭脂、粉妆,二怕别人死盯她脸看,可用扇子挡一下。公子拿扇子搧胸,因为他一看见漂亮的女子,就心慌气急喘不出气,搧胸缓解胸闷。大将扇子搧腹,因为他瞟见了美丽的女子,肚子就发烧,搧‘将军肚’散热。皇帝出游,爱把扇子反在身后背,其实是搧闻跟随傧妃们飘溢的香气。”胡干听得入神,裂着大嘴说:“小许,您的知识真广泛,小小扇子有那么多故事,真是吾师矣!”

许翠云接着说:“求偶是一切生物的本能,对异性的追求是生理上的需求。人的衣着外表对异性会留下深刻的印象。男人看女人是从头往脚看,然后目视着女人头面部。女人看男人是从脚上慢慢往头上看,最后目视着男人的裤子和脚上,偶尔抬下眼皮往上身看看,很快又目视男人的下半身,所以男人的裤子和鞋对女人最有挑逗性。”胡干默默地听着一言没发。

许翠云提高嗓门大声说:“胡干,你还是个男人吗?已过而立之年了,就不讲点脸皮,这胡邋遢要喊一辈子?”胡干低头小声说:“那都是人家起的绰号,我又不想当。”许翠云继续吼着:“不要马尾穿豆腐,拎不起来,你这样邋遢下去,哪个女人来找你?没有男人的气质,要学点男子汉气派,并非朽木不可雕矣!我是做为同志诚心在帮你,听不听由你,你找不找老婆管我屁事!”胡干连忙说:“男人不听女人的话,纯是大傻瓜,男人不怕女人,那是红毛野人。姑奶奶,您讲,我听!我听!”

许翠云缓和一下语气说:“事在人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胡干问:“那我怎么才能掌握好自己的命运呢?”许翠云掏出母亲给她买衣服的三丈三尺布票,放在胡干面前,严厉地说:“吃不吃人不知,穿不穿人眼前,明天开始起,把你的一身‘老母猪赶集,里里外外一张皮’全部‘革命’掉,头发、胡子处理处理,坚持搞好个人卫生,彻底甩掉邋遢帽子,半年后,找不着对象我负责。”胡干热泪盈眶地说:“许姑娘,谢谢了,布票我会慢慢还您的。”

胡干被许翠云一堂“政治课”的教育,感触很大,决心改头换面,重新武装自己。一些日,胡干工作之余都在奔忙着“行头”,做新衣服,买化妆品,日用品。从修钟表店花25元买一块中外混装的老牙手表。用7元钱买双减价的棕色皮鞋,因缺棕色鞋油,自用墨汁加乙醚把鞋面涂成黑色,鞋底钉上铁掌子。这天早晨,胡干把自己打扮一番。新剪的后梳头抹上凡士林,梳得溜光水滑;面部用香皂清洁后拿香脂一抹,皱纹也少了,皮肤变滋润了;上身内穿红花格子衬衣,外罩一件蓝卡几布中山服,左上口袋挂两支铱金笔,口袋上方别着六枚徽章(“淮海战役胜利纪念章”、“抗美援朝纪念章”、“和平万岁纪念章”、“北京医药卫生界抗美援朝纪念章”、“朝鲜政府赠祖国解放纪念章”、“中朝友谊纪念章”)。右上口袋盖子塞在袋内,袋口上露出5元钱的边角(当时市场流通的较大面额人民币)。左手腕带着手表,衣袖往上挽一截。下身穿笔挺的蓝卡几布裤,脚穿紫红色花袜、黑皮鞋,走起路来咔嚓、咔嚓作响。这一身装扮,在60年代可算是富豪气派。

胡干来到科室,大家都“洋鬼子看戏,傻脸了”,十几双眼睛盯着他,不解的想,昔日的邋遢今天咋变样了?!许翠云看在眼里,喜在心理:“一顿调教,总算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人们沉默片刻,接着七嘴八舌地讲开了:怎么?邋遢,山里红子做冰糖葫芦,串(穿)起来了?

唉!邋遢,是夜里做梦娶媳妇,仙人指的路吧!

哟!邋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要刮目相看了!

乖乖!鸟枪换炮了,这还像个孩子型,风光起来了!抖起来了!

唉!别驴屎球子外面光,三天新呀!

胡干叫大家贺的不好意思起来,掏出《东海》卷烟(原来抽8分钱一包《大铁桥》现换成1角6分的《东海》牌)敬给男士每人一根。当时抽烟身份的顺口溜是:生产队长白纸包(无名,5分钱一包),大队干部大铁桥,公社干部猫对猫(双猫牌,一角4分钱一包),区里干部水上漂(东海牌)。胡干给每个人点上火笑着说:“兄弟姐妹们,求您们了,今后别叫我绰号了,我决心改掉,我还想娶婆娘咧!”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你不要说,胡干的这身“行头”连省城的大医生都被折服。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我县只有县委有两辆小轿车,县委对医院很支持,如有重病人转院,就会给车用。有一次,胡干护送一位机关干部到省城大医院就医,到达医院后,胡干刚下车,该院门诊部主任发现,是位胸配勋章,穿着考究的老干部用轿车(当时能坐轿车的起码是县以上干部)护送病人时,慌忙喊来同事,拿来担架,并对胡干说:“首长,您老歇一下,让我们来抬病人。”胡干当了一会“首长”,后在县医院传为佳话。

 

   

 

经许翠云时常“政治点名”的胡干,“改邪归正”快半年了,可是还没有一个“月下佬”给牵线搭桥找到“红颜知已”。这天夜班,胡干、许翠云对面坐在医护值班室桌旁,胡干叹口气说:“唉!云姑娘,您给我的迷津指点,我都努力半年了,我现在算不算合格的男人?”许翠云摇头晃脑的正经道:“你只要付出10倍的努力,就会获得100倍的收获,可是你只付出5倍的努力,所以你只能算刚‘及格’的男人。”胡干说:“老话说的好,‘男人没有女人管就不知道天早晚。’‘世上男人比女人多,四十开外难找着’姑奶奶,求您了,你乡下亲戚多,想法给‘老白干’找个‘二锅头吧’?”许翠云半认真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愁无妻呢?按你的条件找什么‘二把手’,要找还是‘头曲窖’。”胡干忙摆手道:“唉哟!祖奶奶,别拿我穷开心了,我就比‘武大郎’ 多个吃‘皇粮’的条件,还能配个‘一把手’?”

胡干经女人调教后,要比原来年轻lO岁,精神头更足了,就是个“溜荡”嘴许翠云不管他,讲的都是人生中的乐趣,让他笑一笑十年少吧!

至于“七仙女”和“董永”怎样结合的细节,愚者少费笔墨,反正1962年底的隆冬时节,这对老夫少妻成为一家人了。

医院自50年代建院后,就行成了各科室开朝会的制度,时间15~30分钟,由昨日值班的医生、护士交代危重病人情况及注意事项,科护士组长、科负责人(70年代后期由地区卫生局首次批复任命科护士长,80年代中期由医院行文才配科主任。门诊部主任是医院二级机构的行政干部,1981年6月首次由县委宣传部审核,县委组织部任命。)所有当日值班人员,不准坐板凳,都站着医护办公室,以表示慎重。

在胡干婚后次日早晨,内科当班人员只差胡于一人没到外,全部都到齐了。数分钟后,人们看见胡干踏着雪路往科室来。看他那一身行头:白工作帽压着眉毛,穿着沾有四环素、红汞、碘酒药色,敞着怀已成灰色的工作服。下身穿紫、黑色花格子裤,左脚穿黑皮鞋,右脚穿篮球鞋。

头耷拉的像瘟鸡样,一脚高,一脚低地走进了科室,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我迟到了!”大家都捂着嘴笑,为图吉利,谁也不想和刚从新娘被窝里爬出来的人说第一句话。沉默几分钟,一位长腿医生问:“怎么啦!才把‘院花’弄到手几个小时又开始邋遢啦?”一位胖护士说:“我讲小老童男子,昨夜你也悠着点,怎么样?一夜叫许翠云‘批斗’的没精神了吧!胡干叫屈的喊:“一夜叫候杰孩、魏串孔、常梗祖几个王八犊子折腾得没合眼,天快亮了又起来救火!

胡干、许翠云的洞房花烛夜,叫几个值夜班的混小子“车轮战术”给搅和了,他们砸窗、砸门、用大注射器往床上打水,学“鬼叫”恶作剧搞个不停。凌晨三点钟又从门缝塞挂鞭炮,炸得满屋火药味,他俩吓得“滴尿尿醋”、蒙头盖脸地龟缩在被窝里,大气不敢喘一口,连屁都零挤着往外放。天快亮时又被屋里的浓烟给呛醒了。原来是鞭炮火星燃着了许翠云的棉裤,裤裆烧有碗口大个洞,两人慌忙拿水灭火,又浇湿了胡干的一只皮鞋和一只球鞋。因没有多余的衣服和鞋,冬天寒冷,许翠云穿了胡干的棉裤,胡干只好穿了许翠云二条花裤子避寒,脚上只有穿上两只没湿的“鸳鸯鞋”。

 

  高手·险着子

 

人怕出名,猪怕壮,出了名的人所做的事,会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胡干在老百姓中医望很高,确实,他的医疗技术是很好的,虽然担任内科医生,但是他其他科疾病都会诊治,行医这么多年,他是走“医运”的,一些病经他看看开点药就治好了,所以老百姓都说他是“神医”,的确,他诊治病人很负责任,能详细检查,认真用药,不管你有许多病人排着队找他,他都会不紧不慢的诊治病人,往往下班多长时间了,他仍坚持把病人看完才走,这是他最大的特点。

“金奖银奖,不如老百姓口讲。”老百姓“神”化了胡干许多故事,如:胡干是部队出身的野战医生,在部队里那些炸断胳臂炸断腿的他拿个木匠锯子在路上就给锯掉了;他用牙咬拽露在外面的炮弹皮;用刺刀挖子弹头;有的战士被毒蛇咬伤了,他掏出小鸡往伤口上用尿一冲,趴下用嘴吸出毒液,从路旁边抓把土草药往嘴里一嚼,朝伤口上一巴,很快就能行军打仗了。

胡干真“野头”是“虎狼”医生,有些病不用药拿手摸摸就好了。有位老头睡在地上打滚,两手搂着肚子叫痛,胡医生把手往老头裤裆里一抠,病人还好起来走了(实际是腹股沟疝嵌顿,他用手推疝,返纳了疝,病人好了)

有个买菜人走着路,突尖叫一声跌倒在地,口吐白沫,挤眼捉嘴、四肢乱抖,胡医生上前用手指头往鼻下一捣,捏两下手,病人很快起来又买菜去了(该病人是癫痫小发作,他是用指针人中、合谷穴而缓解的症状)。

有个老头突然倒地没气了,胡医生用耳朵贴胸前听听、用嘴向老头嘴吹几口气,在胸前打几巴掌,老头就能哼哼了(老头呼吸心跳骤停他用口对口呼吸,心前区打击,起搏心脏因为病人呼吸、心跳恢复了,所以有知觉)

鸡汤蒸屁股治直肠癌:60年代初,一病人诊为直肠癌,胡干把在部队从山上采到的,已保存多年的,一枝老人参送给病人,叫炖老母鸡汤喝。病人是农村人,一个老哥,家穷没有鸡,也买不起鸡,为服医生给的好药,就把邻居家来串门的一只肥老母鸡“借”来当药引。正当用大火炖煮时,突然听到邻居家婆娘在到处找鸡。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偷鸡被抓着,多丑呀!紧急之下,把一锅鸡汤和鸡倒在大尿桶里,为怕闻出鸡味和看到热气,病人裤子脱下,用屁股把尿桶盖得严严的,再热烫也不敢动一下,在紧张、恐惧的心情下,呆坐了半天。不几日,病人大便通畅了,渐渐身体完全恢复了正常。

病人身体好转后,买了许多小鸡经过一年的喂养,小鸡已成了老母鸡,多送还邻居家6只,还特选4只肥母鸡送给胡干。胡干看到面前的这位身强力壮的老者,惊呆了。老者叙述了,为吃胡干送的药,“借”吃母鸡当药引的经过。胡干眨巴着小眼在沉思着:1.关键因素,病人不识字,不知道什么是人参,认为人生就是人的命重生,对药有百倍的相信心理。2.局部因高温热蒸,使肿瘤周围组织血液循环增快,直肠血氧供应充足,免疫细胞增多。3.极度紧张、恐惧、羞愧交织的情绪,促进了免疫细胞,突然发出很强烈杀灭癌细胞能力。后来,也有人用人参炖母鸡汤,焐治直肠癌,可啥用没得,缺的就是相信心理和那种情绪。

拿镰刀砍掉面部比头大的瘤子:在“六二六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指导下,医院派出内、外科等10余人的医疗队,到城东公社卫生院帮助工作,了解到一位农家妇女,面部长个比头大的肿瘤,病人40多年痛苦的白天不敢出门一步,天黑后才出屋到沟边洗衣服。医疗队诊断后,经请示医院“军代表”(文革时执行“三支、两军”任务的解放军医院代表),同意就地为病人实施手术。手术由胡干医生采用针刺合谷穴(针刺麻醉)和辅助西药局部麻醉下,切除了肿瘤。公社卫生院简易的手术室外,都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社员,当胡干用大盘子端出切掉的肿瘤时,社员们都好奇的问:“这么大家伙,咋割掉的,不疼吗?”爱开玩笑的胡干说:“拿针往手上一扎,就麻死过去了,用镰刀给砍下来了。”所以社会就传出,胡干用镰刀砍瘤子的奇闻。

菜刀剖腹,用河水洗胃:1970年,被“军管”的公安局没有法医,如需法医鉴定者,由医院派出政治可靠、技术过硬的医生代劳。一次,湖岸边死了一位中年妇女,疑是服药死亡,为取胃液做标本,由胡干担当此任,他用菜刀剖开肚皮,切开胃取出胃液,又用粗针大线地缝好肚皮,后跑到河边洗洗脏手。事巧,第二天,农机厂一位高工,又从湖边背来一位服DDV农药的妇女,到门诊时病人快要死了,紧急情况下,胡干找来还是“走资派”的原副院长来做手术。因为医院两张手术台正在手术,只好在门诊部草屋的小手术台上救治。打开腹腔,切开胃时,胃里全是农药液,当时也没有外用生理盐水,只好用自来水冲洗胃。手术后的妇女,经过药物治疗,奇迹般的活了。

事后“军代表”找胡干问罪:阶级立场模糊,违反规定,找“走资派”为病人做手术。胡干反驳:一、“我”是“红五类”的革命“造反派”,用无产阶级的革命手段,把“走资派”“专政”来的,因为当时外科医生都在做手术,把你们“军代表”找来也不会开刀,所以,我才采取了革命行动。二、我是在执行毛主席他老人家“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最高指示办事的。“军代表”只好哑口无言。

胡干两次切胃,老百姓移花接木的综合了,传得沸沸扬扬:那位虎狼般的野战医生,把昏死在湖边的服毒妇女,用菜刀像剖猪肚样,一刀下去,把胃挖出来,往河边水里洗洗,又装进肚子里,拿纳鞋针线缝上,病人哼哼儿声醒了,起来搂着肚子回家了。

 

   走嘴·奇招·怨气

 

人有走嘴,马有失蹄,诸葛亮还有失街亭的时候。再聪明的人,脑子反应再快,也有讲错话的时候,号称猴精的胡干,就曾经闹出几个大笑话:  一次,胡干在门诊为一小儿看病,小儿呕吐他一脚胃内容物,小儿妈慌忙拿出尿片,胡干接过尿片边擦鞋边笑骂着:“妈的脚,吐我一屁!”

胡干为了安慰一老年病人战胜疾病,诅咒说:“我要是不把您老的病治好,我就不是你的龟儿子!”老人在门外的儿媳妇嘀咕着:“你要是这龟老头的儿子就好了,人虽然长的丑些,可也是工作人员,我也可以跟着享福,不干农活了。但是,你本来就不是他的龟儿子。”

一个病人到胡干面前气呼呼地说:“刚才到你家问你女儿(指许翠云),您爸在哪上班?别看你女儿人长得漂漂亮亮的,可讲起话来真难听,说她爸早死了。”胡干抢话慌嘴了:“她是我老娘(婆)!”病人接着说:“对不起,胡医生,你看我一句话,惹得你父女俩对骂起来,千万别生气!

一天,胡干背着书包,手拉着大儿子送上学,迎头碰到一个病人说:“胡医生,送小龟孙子上学呀?”胡干不高兴地冲答:“他是你的龟孙子咧!”病人笑着说:“对!对!也是我龟孙子。”

医院的工作服上用“红杠”标志着职称,(中级一条、高级二条),一位小学生指着胡干说:“我表哥是保安二条杠,我表叔是电工三条杠,我表舅是渔政四条杠。你都那么大年纪了,才混个一条杠?”胡干不高兴地说:“那斑马身上那么多条杠,是你表爹,我表爷了?

一次胡干感冒戴个大口罩,为一个小孩看病,小孩指着口罩对他妈说:“这个人没有嘴!这个人没有嘴!”胡干恼了,气愤地把口罩一去,不服气地臭噘一句:“这不是嘴,是你妈的屁哟!”

胡干在部队当兵时,和一位武术教练学过点拳脚,到地方也真派上用场。

一次,胡干晚上在街上闲逛,发现有五个醉汉,对一位女青年抓一把、拉一把的。女青年吓得两手抱头,逃避无路。当一个醉汉正伸着嘴要亲女青年时,胡干上前一步手一伸往后一托,醉汉的下颌骨脱臼了,咧咧地合不上嘴。另一醉汉举手去打胡干,胡干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右肩关节脱臼了,胳膊耷拉下来。其他两醉汉见状,谁也不敢动粗了,只有一位二十五、六岁,身高一米八多的黑大汉,喷着酒气,两腿一叉,双手掐腰,挺着肚皮不服气地说:“矮子,老子的下巴你够不着,老子的胳膊、腿是铁打的,有本事来扭一下?扭不动,你就得从老子的腿裆下钻过去了!”胡干说:“老子能耐不了你,只好钻过去了!”说着,把腰一弯,头一缩,猛冲过去,来个“黑狗钻裆”,把黑汉顶翻在地,黑大汉妈呀!娘呀!两手捂着蛋,疼的直叫唤。

掉下巴、掉胳膊的两个人,跪地求“神医”给扶上。胡干训了他们几句后,一巴掌把下颌骨打上去了。拉着另一人胳膊往下一拽,往胸前一屈,肩关节也复位了。

蹬在地上,两手搂着蛋的黑大汉也要求“神医”给治一下。胡干说:“回去砸三两生姜,煮半盆热水焐蛋,但必须用自己的气味来当药引子,也就是把臭袜子咬在嘴里(恶作剧),否则,蛋就会烂掉”。

前些年代不知道是哪位仁兄大放厥词:食鳖(甲鱼)能返老还童、延年益寿、防癌、抗癌功效。一时间,社会上吃鳖成风,鳖制品盛行,商店、药店、医院到处都是鳖制品,实际好多制品都是糖水,连鳖尿都没沾着。由于鳖的身价提高,鳖的每斤价格也猛长到l00~120元。故而卖鳖的发横财,偷鳖的想歪财。

一天,胡干在菜市场买菜,看见一光头男青年,左手腕搭个小褂,不停地转悠在水产摊鳖盆前,还伸手去摸鳖。看来不是买鳖的,是想鳖的。当光头青年去摸那只2斤多重的大鳖时,恼怒的鳖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背,光头鬼哭狼嚎起来,摊主也慌了手脚,用烟头烫,用手掰鳖嘴,鳖死活不松口。有人提议把鳖头剁掉买下,光头说没有钱,别人也不愿花几百元钱买个无头鳖。胡干说:“鳖咬住,非得学驴叫,它才松口。”旁边人也说:“老年人都是这样说的,快学驴叫呀!”光头“吭!吭!”几声毫无作用。胡干说:“这鳖年纪大了,耳朵聋,你要夹住屁眼,憋足气,大声的学驴叫,它才听得见。”光头拿出吃奶的劲“吭!吭!吭!”叫起来。胡干趁势用两个指头,伸进鳖后腿下的气窝,用力一捏,鳖松口了。看热闹的人说:“这鳖听到大声的驴叫,真松口了哇!

光头遭鳖突然袭击,反应性地猛一扭身,把腰扭伤了。现在鳖是松口了,可他腰倒疼的直不起来。围观的人说:“胡医生,给他治治吧?”胡于叫光头青年往空地方挪挪,猛地向他屁股上踢两板脚,光头被踢趴在地上,胡干又拍、拍在他腰上两巴掌。光头起来扭扭腰不疼了,双手抱拳面对胡干:“谢谢您了,医生大爷!”胡干严肃地说:“今后要管好手了,要靠劳动挣钱养活自己。”光头青年说:“我一定记住,决不再犯!”

事隔二年的一天,胡干扛着买的大米,放下歇歇时,一位短发青年的板车,拉到他面前,很热情地把米袋拎到车上说:“胡医生,我给您粮送回家。是您板脚踢醒了我,从那以后我挣钱买辆板车帮别人拉货,每天可混到十块八块钱,再不用学驴叫了。”说得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退休工老周,从银行取出节约的钱为在农村的儿子买拖拉机用,左手拎着放钱的小布袋,脑子在高度紧张着,左顾右盼地快步往家走,生怕坏人抢他的的钱。闲逛在街上的胡干,看到他的好朋友老周,像偷了人一样,惊兔子般的东张两望走那快,就悄悄快步跟上去,到了老周背后,右手两指头突然顶着老周的左腰部,用变了腔低沉的声音说:“不许动!老家伙把钱拿出来!”老周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心想:“不好了,遇到坏人打劫了!”反应性地抬起右手,狠狠地往后面打去,这一巴掌正好打在胡干左耳门上。一阵头晕、眼冒金花、快要跌倒的胡干,顺势两手从身后抱住老周的腰,惊慌中的老周,甩掉左手东西,用两手从前面拼命地掰“歹徒”的手,大声喊着:“快来抓坏人呀!”胡干也大声叫:“老周!是我和您开玩笑的!”老周听是胡干声音,停止了扭甩、掰打。胡干也松开了手。虽然仅十几秒钟时间,但是,两个老头都累得气喘嘘嘘地坐在地上出硬气。不一会,老周反过神来,惊叫:“我的钱袋子?”胡干说:“什么钱袋子?”老周说:“就是我刚才从银行取的6千元呀!”看热闹的一个小孩说:“老爷爷,不要急,一个骑摩托车的,他说是您儿子把布袋拾走了,临走还笑着说‘叫这俩老头好好玩玩吧’!”老周快哭了说:“我儿子在乡下,不在城里住。”胡干知道玩笑开大了,眨巴眨巴眼说:“老周,没事,那拾钱的是我‘表侄’,他认为是我的钱,开玩笑地把钱拿回家保管起来了,今晚我去拿,明晨八点后一准还给你。今天老哥俩开玩笑的事,回去谁也不要讲,在大街上打架好丢人。”

胡干没精打采地回到家,许翠云问:“怎么啦,不舒服呀?”胡干谎说:“今天下午在街上遇到家乡小学校长,说老家山区发生泥石流灾害,小学校给冲塌了,为了贫困山区孩子有教室读书,他来此地找家乡人捐钱建校的,我当时一激动就报了捐款数字,回来路上我在想,老伴虽然很开明,但也不是小数字,老伴能同意吗?”许翠云问:“多少钱”?胡干吞吞吐吐“六千”,许翠云愣了一下,想了一会说:“我们人都是国家的,工资是国家给的,用不掉的钱,支援灾区孩子应该的。”说后,找出了存折交给了胡干,胡干又难受又感动地接过了存折。

次日早晨,胡干取出了钱,心里老是责怪自己:“我这个人太不争气了,大半生就是爱开玩笑,可好,一个玩笑动作,就玩了六千刮牙花子钱,还挨了一顿打,太不值得,还无奈的编谎言骗老婆,成了假话篓子,白话精了!”

老周接过胡干的钱说:“如果今天你表侄不把钱还我,我只好砸了老哥俩的情份,到法院告你们叔侄俩合伙抢劫了!”胡干有苦难言的瘪笑了一下,反正是“饭也泼了,屌也烫了”不说为好。

胡干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在儿女面前的统治地位日渐衰落。古训有:“狗不嫌家穷,儿不嫌母丑。”可古训没说儿不嫌父丑啊?儿孙大了胡干倒成了嫌弃对像,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意见最大,常常唠叨:“我们兄妹几人怎么没随母亲的基因?都叫父亲遗传的,矮个个子、大巴个嘴、小个屁眼睛,个个都像萝卜头样。你说,人长得丑,名字起好听些也遮点丑。还‘老鼠啃书,咬文嚼字’,自吹是天才的文学家呢?起的名字特殊通俗易懂,好听、好记。你听,自己叫胡干,大哥叫胡扯,大孙子叫胡闹。二哥叫胡造,二孙子叫胡告。我起个名字叫胡笑,我能笑得起来吗?不笑眼睛都这么小,再一笑就没得眼睛了。我的女儿非叫随他姓,说胡字好,是古时候的月亮,大气层没有被污染,是多么的明亮。还要给她起名字,亏是我没有同意,他在起个胡神、胡鬼的就排场了。你看我们家,除母亲名字好听外,其余名字可算是‘华夏第一家’了,还美其名日:‘中国人这么多,单字不好取,用特别的字免得同姓、同名,就是你不做坏事,也会按做坏事同姓名的人找到你家,多找麻烦,还说不清、道不明的,待事情弄清楚后,你也受过罪了,还是省事必无事好。’‘按《姓名登记条例》拟规定,汉族姓名最长可6字。’我给女儿起的名字好听极了,就是把姥爷姓、姥字、父姓、我名集到一块,叫‘胡翠蓝天竹’多么响亮,可称得上‘中华第一名’了。”

 

  妙手神医

 

一阵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声音,打破了医院门诊部的宁静,一行二十多人,在县棉麻公司“革委会”主任及政工组长郑志强的带领下,拿着一面大红色锦旗来到门诊部,锦旗上“妙手神医”金黄色大字映入眼帘,上款:敬赠革命的好医生胡干同志,下款:县棉麻公司“革委会”第一届棉检员学习班。

20世纪70年代,市场是计划经济的票证时代,棉花、粮食统购统销。各个公社按上级要求的任务,把棉花种植下派到各个生产队,秋后各供销社按棉花等级质量收购后上缴国库。

县棉麻公司为了收购好全县的棉花,举办各供销系统棉检员学习班。学员自带被物、自备伙食费用参加30天军事化的集体生活。为了学习、军训和住宿的方便一律男学员。上早操、读“语录”唱革命歌曲,上课、下课,饭前向毛主席像“请示”、“汇报”一丝不苟。人员分成连、排、班,临时党支部、党小组,主要是政治学习,业务技术时间只占三分之一。学习班纪律严格,不得随意外出,否则要受党纪、政纪处罚。

俗话说:“人多没好汤,猪多没好糠”,百多人的大食堂,虽然每人每天是7角钱一斤粮票的伙食费,吃到嘴里还有折扣,到肚里的营养就可想而知了。虽然那时物价便宜,可是普通工作人员月工资仅三、四十多元,还要养家糊口,更难说到饭店改膳了。学习班开学不到十天,好多学员都患上了蛋皮(阴囊)骚痒、红肿、疼痛症状。医院当时面向社会出诊就医。棉麻公司政工组长郑志强到门诊部请求医生出诊。在政治挂帅年代,我派一名共产党员转业军人的外科巴杰常医生出诊。巴医生到学习班后认真负责地检查每一个病人,又进入用库房打着地铺的集体宿舍察看。根据流行病学分析,巴医生果断的得出结论:“集体生活,睡卧大通铺,是癣菌感染所致,没问题,加强室内通风、抹点癣药、洗洗澡病就好了”。故而开了些《癣可净》给病员们涂抹。

巴杰常多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军营里,是没经过正规医学院校学习的“自力更生”医生,对地方病的诊治上经验不足,了解尚少。光有为人民服务的革命热情,而没有治疗地方病的实践经验,所以在医疗上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因此,在癣药的应用上闹出了些笑话。

《癣可净》是高浓度酒精制剂,刺激性大,渗透力强。人的阴囊皮层薄,血管神经分布丰富,对冷热刺激敏感性高,《癣可净》等类的药物是禁用的。

生病的学员们拿到药后,胆小的人用棉签在阴囊上点状用药,疼痛较轻。那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有着无产阶级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的人,咬着牙,把蛋搬过来油漆葫芦样乱抹一通。真叫神奇,药到痒止,但很快蛋肿得像葫芦头,痛得哇哇直叫。

由于经济落后,六七万常住人口的县城,只有一家简陋的浴池,人员拥挤,浴池水像驴尿样变成米汤色。真是屋漏又逢连阴雨,烂眼睛肯招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红肿的阴囊,经过池水一浸泡,表皮脱落溃烂了,为了减轻疼痛人人变成了箩圈腿,一到晚上好多人攥着大蛋喊爹叫娘,哼声连天。

郑志强组长气呼呼地跑到门诊部大发脾气:“你这主任是怎么当的?我们要突出政治,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时刻不要忘记阶级敌人的破坏行动,牢牢掌握好革命的大方向,维护好革命的大好形势。你虽然派一名政治红、根底正不是‘四类分子’医生,可是你却派一位缺乏阶级感情,没有同情心,没本事的笨蛋医生,哪有生病用药越治越增重的?本来红火火的学习班,半数人不能正常参加学习。今天,您不给重派个像样的医生,我非把大字报贴在你门诊部墙上,看你怎么空喊为人民服务口号的!”那时的工作人员,是本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遇到病人要先抢救治病为原则。我看到郑志强火烧完了,就笑着说:“老战友,息怒,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教导我们:‘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千万莫着急吗’?治病如捋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治疗要有一定过程,医生又不是神仙,吹口仙气病就好了?放心吧,一定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八路医生,保证你满意。”

胡干接受任务后,穿上白大褂背起药箱,人五人六地骑上门诊部唯一的老掉牙的捷克产自行车,吱呀吱呀地赶到学习班住地。人们一看是名医胡邋遢来了都勉强的用手托着蛋站起身热情地打着招呼,有几个转业军人用左手托着蛋站起来右手敬着军礼,胡干也很客气的还着军礼点头问好。胡干马不停蹄地蹬下为生病的人一一查看病情,接着跑到食堂揭锅掀盆看米缸,心里明白了发病原因,是因为集体生活,大锅煮菜破坏了营养,伙食又差,缺少新鲜疏菜,而患上了维生素缺乏症的绣球疯(阴囊炎),加之用药不当浴水浸泡而继发感染。胡干心里明白,一、要维护医院的名誉和医生的面子,不能实话实说。二、当时人们普通很贫困,都过着艰苦的生活,绝不能说是营养不良所致疾病,否则说是恶意攻击社会主义制度,破坏革命的大好形势的现行反革命份子,这顶帽子一戴上全家人跟着受罪。三,为了达到预防治疗目的,利用人的思想弱点,不管什么时侯人“命根”都很重视,要软硬兼施采用鼓励、吓唬手段。

胡干站在学员面前,提高嗓门说:“亲爱的革命战友们,你们抱着伟大理想,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而努力学习政治、业务,离开了老婆的的热被窝,来到集体生活的大通铺,这种思想是崇高伟大的,是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向你们学习!  向你们致敬!尤其是一些同志带病坚持学习,这种疾病不怕、思想不倒、精神不垮的毅力是值得敬佩的,我代表前次来的巴医生向你们鞠躬,谢谢今后进一步合作。巴医生治疗是正确的,因为药物治疗需要一段过程。经过对你们病情的查看,没有问题,只是加点药物再改变一下饮食结构,疾病很快会好。但是,有一条,不管有病无病的同志,一定要按时服用药物,不要小看那种不值钱的黄药片(维生素B2),它能起到有病可治,无病可防的功效。用药是一政治任务,革命的需要,只有坚信不一,保证你的‘根’不会少一点,老婆不会有意见。话又说回来了,我有言在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话挑明白,我不想多事,如果哪位仁兄‘精着屁股撵旋风,全凭秉性硬’不配合治疗的的话,你的‘武器’变形不听使唤了,你家婆娘找我打官司,我可不应对!”胡干一席大话和风趣函默的言语,逗得大家乐呵呵的。

吃腻歪一日三餐老咸菜的学员们,听到调整饮食,可对胡干崇拜了,当时社会上医生的话算老二是深信不移的,如医生根据病情需要,拿处方纸便字一写,盖上门诊部公章可买到红糖、猪下水、猪骨头、白面粉、请假不扣工资、“知青”返城、迁移“农转非”户口、病残福利补助、病退让子女顶替工作、司法鉴定依据等效力。当然,门诊部公章也不是用线吊在大门后,随意乱盖的,每盖一章门诊部主任都严格审查并留存根。不过,那代人讲信用、讲诚信、实事求事、不搞虚假。

胡干对郑志强严肃认真地说:“从明天起把食堂的腌制咸菜统统停掉,换上胡萝卜和萝卜樱,改吃糙米,入锅前大米用水冲一下就行,不得淘洗(免丢维生素)。还要督促学员按时按量用药,一周后视其病情再改变饮食和药物。如不按我说的办,一切政治后果由你负责,与我医生毫无关系。”

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年代,政工组长的命令如同响雷。食堂司务长,把求爹爹告奶奶买到的军用大米换成糙米,还大筐小筐从蔬菜队挑回胡萝卜和萝卜樱。食堂每日三餐是胡萝卜干饭、稀饭、炒萝卜樱。所有学员每天都得服用黄药片,阴囊感染的加涂龙胆紫药水。学员们都是拉绿屎、出黄汗、解浇黄色母狗屎(胡萝卜素、核黄素色素所致)。胃肠功能差的人肛门不听使唤拉稀便(植物纤维素多难消化)。课间休息的厕所蹬位是“八个人,七块肉,眼一挤没得了”成了“僧多粥少”的局面,有的实在憋不住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蹬高小便池,撅着屁股绿屎滋满墙,隔应死人。本来不香的厕所又增臭十倍,反正常来常往、身临其境“久闻不臭”了,可是人走到哪身上都是臭哄哄的。上课时虽然是“新娘子放屁,零挤”,仍不时响屁连天,而没有一个人笑屁的,不是因为政治学习要严肃地拿着驴脸,而是每人都有“下通气”的任务,互难嘲笑了。就是整日驴脸瓜腮的,郑志强组长讲政治课时也“不耻下问”。

几天的饮食调整和药物治疗,学员们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但在“革命人要吃苦在前、享乐在后、越苦越不怕”精神的前提下谁也不敢公开提意见。反过来想,这样饭菜要比“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那种龇牙的糠菜“忆苦饭”要强得多,还是忍一下“裤裆放屁,暗消”吧!也有个别人忍不住发牢骚讲怪话,把罪过算在胡干头上:“该死的胡邋遢,什么屌医生?就是‘女厕所大便,没有男人味’的家伙!再什么革命化、政治需要也不能拿老草般的萝卜樱子治病!把这些大老爷们折腾得整天厕所跑,可高兴蔬菜队掏粪水的人了,节约不少化肥钱,你邋遢想从中得到好处费?”

“先来一个巴医生把我们变成红葫芦头蛋,又来个胡医生涂什么龙胆紫,搞成紫蛋不讲,还把裤裆大腿染成紫色,洗也洗不掉,回家老婆非骂我在外不干好事,蛋都被人打青了!”

“这个死邋遢,下次遇到非治他一顿,一定用‘八毛冲子’(八角钱一斤山芋干酒)灌醉他,把裤子扒掉套在头上,叫闻闻自己的臊昧!”

“你个兔崽予胡干,以后见到他老婆许翠云时非从中乱挑拨,叫他不得安宁,说胡干嘴里吃着鸡,还想抓着鸭,只要见到漂亮的妇女,他两眼发直瞅得快滴血,恨不得上前啃几口。管保他一个月摽大板凳睡觉,沾不到床边!”

气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学员们经过不到一周的治疗,全部恢复了健康,故而,才发生了开头的一幕。

 

  要账趣闻

 

医院成立以来,本着“治病救人”为原则,不管哪地人  ,只要来院就诊,是来者不拒、热情服务,任何人都不准推诿病人,凡因不负责任延误抢救治疗时间的,轻者大会批评,重着纪律处分。医务工作者时刻牢记自己的天职和义务。在门诊部凡遇来抢救的病人,都全力以赴先拿药抢救,并由医生护士护送至病房,医生护士没有时间上的限制和经济的报酬。在院外遇有危重病人的呼救,路过的医务人员会毫不犹豫上前抢救,这是医院多年来规则。

 由于医院面向社会服务,病人出院时欠费较多,几十年来累计三十六万元多。工作人员除财政拨款发工资外,医院的房屋修缮、医疗器械添置及办公开支都很困难,几乎要走到开不起来的境地。故而,县革命委员会于1974年秋,召开全县八区、三镇、七十三个公社的党委的宣传委员、区卫生院院长等人员会议,研究社员治病所欠费用的追缴事宜。对所欠费人员的家庭情况实行全免、半免、部分免或缓交的原则。医院把欠费人员登记表按区、公社分发下去,经过生产队、生产大队、公社签字、盖章,一周后集中到区、镇带回医院,对所享受免的金额,汇总报请县里,由民政经费补贴。医院派出11名人员下乡配合工作。

胡干是主动要求下乡的,他有个私事,因小孩姨为响应“上山下乡”,四年前经他找到大公社(原全县十六个大公社,后分成七十三个小公社)的宣传委员,叫分到人头较熟的地方插队知青。这次其公社副书记的妻子,患急性中毒性休克昏迷住院,是他邀请医院较权威的医生会诊后,并昼夜精心看护治疗,病情好转,其副书记心生感激,而答应其小孩姨首批招生,这次巧逢县教育局招生人员下乡面试,所以胡干公私兼备“屙屎带打酒,一事两够得”地要求下乡。

这天,是秋高气爽晴朗的天气,胡干早起准备着到西乡去,拿着牙刷、牙膏、洗脸巾放在军用挎包内,开始了到广阔天地的征途。六十里的路程,每小时行走十里路,也需六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当时交通特困难,出门全靠步行,连个破脚踏车都难享受到。胡干出城过河行走到坑坑凹凹的土路上,欣赏着田园风光、呼吸着新鲜空气。秋风吹落的树叶,不时的从身边飘过。池塘里半黄半绿的即将枯萎的荷叶,依然坚强的挺立在水面上,随风起舞着。农家小院的土草房的烟囱上,不时冒着缕缕青烟,真乃如诗如画的乡间小景,令人陶醉也!

胡干在行走二十里路远时,遇见一拉货的平板车,掉在坑凹里,尽管拉货人撅着屁股,头快靠地了用上吃奶的劲,拼命往上拉,前进还没后退的多。胡干跑向前去用力一推,车总算拉上了坡,拉货人回头一看雷锋精神的人,高兴得左谢右谢。当得知是同路人后,架车下坡时非叫胡干坐上。四十里路的丘陵“弓路”,推把劲、省点力,一推一坐,两人还海阔天空的聊着,不知不觉到达了目的地。为供销社拉货的人,要请胡干吃中饭被拒后,非要把胡干送到招待所,还说:“招待所管事的就是区供销社主任家属,一定会给照顾的。”胡干愉快地接受了拉货人的好意,两人向招待所走去。

农村集镇当时没有旅社,跑路客只有在联营的小饭店内打地铺夜宿。县城下乡检查工作的干部,晚上只好安排在各机关人员处通腿,或分派到生产大队干部家及农民住宿较宽余的家,吃饭跟随主人同享,但还要交伙食费。

区委招待所,其实就是一个老太婆管理的七间陈旧土草房,没有食堂。一间是服务室,也就是老太婆住屋,三间稍好的为一床、二床,其余全是大通铺。胡干是区供销社拉货人带去的,又拿着县革命委员会生产指挥组介绍信,作为县领导安排在单间房屋。胡干办好入住手续进了房间,室内设施全是“老一”;三尺宽旧床、三条腿桌子,独方凳、竹编茶瓶、搪瓷面盆、(脚盆是大家公用的木盆)补了又补还有洞的蚊帐、煤油灯、粗芦苇蓆、黑得发亮的稻壳枕头,花棉被絮像木板样硬,被里像炸油条的围裙,还散发着老绵羊屁股样的膻骚味。贫困县的农村,条件很差,在计划经济的票证年代,谁也没有那些棉花票、布票添置装具,又加上一个老太婆,年老体弱,也没力气经常背到沟里清洗,雇人洗吗?经费困难,因为住客每晚只收五角钱,还要供应开水、煤油,所以招待所才变得如此寒酸。都是过路客,好店不过一宿吧。胡干放下挎包,慌忙前到区委报到,以便安排讨账的日程路线。

那时代,人们很少有娱乐生活,乡村更差,晚上胡干进入招待所自己的房间,劳累一天想好好睡个觉,在关门时,发现破门上半部后面补的新木头板上,密密麻麻写着字迹,端起煤油灯一看,呀!这都是些文人住客留下的墨宝,用各式各样的字写着的顺口溜,胡干兴趣来了,拜读一番:1、虱子对跳蚤的怨恨对话:“你尖嘴虚壳,满到横搓,搓了事找到我!你身大轱辘锤,跑不动你怪谁?”2、“虱子真懒,吃饱就眠,活捉处死,全随你便”。3、“跳蚤最燥,咬后就跑,奋力捉它,连蹦带跳。”4、“臭虫真拐,咬我大奶,逮捕它时,溜之乎也”。5、“臭虫真臭,专咬肥肉,捻死它后,其味更臭。”6、“蚊虫真黑,夜出昼歇,饿了唱歌,专吸鲜血。”7、“蚊虫真孬,见肉就咬,拍打它时,闻风飞跑。”8、“虱子跳蚤你别闹,老子今晚不睡觉,坐在桌上打个盹,屁股又被臭虫咬”。9、“千里来此把工招,乡人好客情意高,白天真感心里暖,最怕晚上被叮咬。”

胡干看过文人骚客的“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后,忍不住笑了,也提笔写下:“尊敬贵客别埋怨,暂时困难向前看,再过几年请您来,定是日月换新天!”写完后,字旁还画上一轮东方的太阳照耀下的翠竹。

胡干笑后,也感到心里发怵,家里虽穷,除蚊子外其他“三害”全消灭了,看来今晚要“吃二遍苦,受二茬罪了。”胡干翻开被絮,在布缝里逮到几个饿得前墙贴后墙的虱子挤死,又在土墙缝、床缝捣死几个臭虫。能人歪点多,胡干把全部衣服脱光放在方凳上,免得“活宝”住进衣服里,赤条的盖着哇凉的棉被躺下了,自我安慰着,听老人说,皇帝爷身上还喂着两个御虱子呢?何况我一个小平民?这世上一切的生物,都是互生互存的生态平衡。明天早起我连蹦带跳、浑身拍打,这些“活宝”总不会在身上挖洞居住?出门在外之人‘日图三餐,夜图一宿,’七天的日子,是“吹糖人的盖大楼,慢慢熬”吧!

开始工作第一天的早晨,胡干上街买六块烧饼(每块一两粮票1角钱),送到隔壁来招生的五位同志(三男两女,三位老师、二位县教育局工作人员的熟人),并提供小孩姨的姓名,敬请帮忙。六个人在啃着烧饼时,门前已经站满心急火燎,起早参加艺术类面试的学生,大家只好停止了吃饭。艺术类老师喊来第一个学生,并关上了门,胡干无奈地成了“临时考官”。首先是简单的时政、文学、艺术知识口试,接着形体表演,主要是实际生活的艺术化,如锄地、插秧、喂猪、挑粪等。最后是练声,先唱个<<大海航行靠舵手>>歌,再喊个高、中、低生活中常见音。高音:同学踮起脚跟,手做喇叭状:“社员同志们,下地干活了!”中音:同学样式挑起粪桶,粪勺敲敲桶“女厕所有人吗?”低音:同学像似用手拉拉别人“同志,有粮票卖吗?”男同学面试结束开门走出,胡干也告别考官跟着出来,学生问:“老师,我考的怎么样?”胡干认真地回答:“表演的不错,可以,很生动,有生活气息!”

胡干在往区委的路上想:“要知道《工农兵大学》招生这样简单,我也去当老班长了!”

第一天要账的日程,是区党委程委员带领胡干去较远的小山区公社。俩人各骑一辆破脚踏车,沿着上坡、下坡高低不平的小山路行走,这是个红石秃山杂草难生的贫困公社,土地里只能长些旱粮如玉米、红薯、大豆类,低凹地种少许稻谷。社员居住着用乱石堆砌的矮小茅草房,很少见到家禽家畜喂养的,看来老百姓的生活太艰苦了,胡干同情地对程委员说:“这个公社的欠费全免了吧!”程委员默默地点点头。

中午饭是在公社食堂吃的,在简易的会议室用两条桌拼成方形,摆放着三菜一汤四个盆:羊杂烧萝卜、咸腊菜内少得可怜的几丁猪肉、生腌萝卜丝、漂着几个蛋花的白菜汤。一盆大米和碎玉米煮的干饭,一盆蒸红薯。公社书记从自己屋内拿出1元3角5分钱的一瓶酒,很抱歉地说:“食堂没什么菜,胡领导、程委员您们将就着吃吧!”接着公社书记、副书记、管委会主任等都热心地站起身敬酒。真是:“菜好不如人情重,酒香不如感情深。”程委员站起身说:“经县里胡领导批准,这公社社员所欠医疗费用全部免交!”在场的公社领导全站起身,举杯面对胡干,“谢谢领导关心!”

饭后程委员掏出一斤粮票一元钱说:“这是我和胡领导的伙食费。”公社书记说:“这钱我来掏,咋能叫您付钱呢?”程委员说:“定下的规矩,我不能带头破坏!”

傍晚,胡干回到住地,县教育局来招生的同志,告诉其小孩姨在上午的面试后,经有关人员研究决定为招生录取对象时,胡干特别高兴,这趟总算没白来,做了件大事。十几岁的女孩,四年插队的“知青”生活,总算熬到头了(初定为师范学校,后经在教育局的熟人帮忙,上了大学)。

第二天,胡干早起买了块烧饼充饥,可老天不作美,下起了秋雨,在通讯困难、交通不便的年代,胡干借了把纸雨伞,打着赤脚迎着冷飕飕的秋风,踏着凉冰冰的泥泞小路,走过二十里路,先到附近公社,对几户查无此人和已病故的欠费着,同意免费处理,又步行三里路走到小孩姨所在的“知青”点,转告好消息。

在一个生产队的高坡上,三间低矮的面向南“蛤蟆跳井”的土草房内,住着五位城里下放来的女孩,她们卧室、厨房一体化饮食起居的窝。稻草锅一烧满屋是烟,草灰满屋飞,呛得人鼻子眼泪一大把,她们自学校毕业,在这里和社员群众一样劳动、洗衣、挑水、烧饭,自食其力地度过了四个春秋。几家熟人乡亲“刮大风卖琉璃扑咚,各招呼各的,”也是“火亮虫子,自身难照,”除对小孩姨人身安全上关注外,谁也无力给予生活上的照应。中午小孩姨用生产队分的口粮煮些干饭,大家围坐在长板凳旁,低头默默无语地吃着饭,就着咸腊菜和点腌萝卜丁,那几个女孩脸上呈现出了忧愁,暗想:“啥时候才能轮到我的幸运?”

午后,秋雨渐渐停了,可风加大力度使劲吹。胡干挽高些裤腿,夹着纸伞,吃了两大蓝边碗干饭的他,往沟边捧些水解渴,像“董永”上工样,走上了路。风吹得云彩像海浪样在天上翻滚,太阳一时露出半个脸,一会儿又害羞地躲进云层。胡干赤脚踩在一滑一塌的泥巴路上,眼前浮现出女孩们的艰辛生活,只能看在眼里,沉在心里,不由自主地扯个破锣嗓子喊出:“姑娘们,放心吧,党的计划招工招生政策,会落到你们头上的!”此时心中唤起“受恩得报”的念头,加快了脚步,行走二个多小时到达了住处。

中国是礼仪之邦,会客无酒不成礼,胡干深知小孩姨的招生面试已成定局,他是明白人,应该对招生工作人员表示一下谢意,想请一顿饭略表心意,但初到该区,人生地不熟的到哪去请?乡间公社和单位都是食堂,若请一顿饭要得到书记、主任批准,公社办公室主任对来客也只能带到食堂吃个便饭,还得交上半斤粮票、5角钱伙食费。街上几家联营的小饭馆也只是米饭、面条加小菜为过路客充饥,思来想去,想起了一年前该区工商所桂主任在住院期间,不愿在病房食堂吃饭,由其家便饭招待,后来还特送一袋大米以示感谢。在粮票时代,一袋大米可解决了胡干家的生活大问题。

胡干找到区工商所,桂主任看是胡医生来了,倍感高兴,当听到胡干想请酒的来意后,慷慨地说:“找什么机关食堂?那里烧的都是粗茶淡饭、没油没盐的一锅搅的大杂烩,要颜色没颜色,要味道没味道。这酒我请了,那些区委领导、公社委员和县教育局招生办的人员我都比较熟,就是学校来招生的老师不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吗?何况您胡大夫亲临寒舍,不讲生病住院时找您的麻烦,也叫您尝尝我老伴的烧饭手艺。定好了啊!明天中午把人请到我家,叙叙友情,来个一醉方休,哈!哈!”

中午时分,桂主任妻子把做好的饭菜摆满桌,有红烧猪肉、小鸡、鲤鱼,清炖肚片、猪蹄、母鸡,小炒猪肝、腰花、肉丝,凉拌花生、萝卜、豆皮,外加猪脑鸡蛋白菜汤共四大盆两小盆四个盘,真是“国宴”般的招待,食客们谈笑风生、狼吞虎咽地猛吃猛喝,管它淡不淡、咸不咸,先把肚子斗圆。

当时,在一个贫困县有如此高档的家宴,人们要问此人,不是富豪也是贪官,其实然也,后来得知桂主任在工商所,为人正直,从来是公私分明,对同志热情好客,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之人,表现了一个北方人的性格和待人之道。妻子没有工作,仅靠他每月三、四十元工资生活。在食品站每天只杀一头猪的肉食计划供应时代,能购得到猪身上的精华,是说明他与人关系较好的原因。后来听说家养的老母鸡下的蛋自己都舍不得吃,还拿上街上卖点零钱。给胡干的大米,是桂主任跑到老家向亲戚、邻居三斤、五斤凑起来的。这种在当时算高档的酒席,也许是证明了中国的一句老话:“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的人间真情吧!因为特把胡干拉上主位,或许是因为来自大学、县、区、公社的人士是他家首次来的贵客?笔者不得而知,反正那时代的人是“人穷志不穷,”宁愿自己苦,也要打肿脸充胖子做鞠,这也是中国人传统的美德。食客们面对鸡、鱼肉、蛋是“裁缝掉了剪子,就落吃(尺)了,吃得满嘴丫子流油。”

酒桌上无正题,讲些天南海北、云天雾地、人间世事,谈论最多的还是醉汉话题。爱说话的胡干,两盅“猫尿”下肚,也不示弱地打开话匣子,但是他头脑清醒,舌头一点不嘟噜,啌是啌板是板地讲起来。

医院有个外号叫钩虫的医生,看病特别快,病人还没到面前,他就把粪便化验单开好了,病人不解的问:“我病情还没讲来,您怎么就叫去化验?”钩虫说:“你刚进门我就知道你是头晕、眼黑、全身无力、心慌、浮肿的病了。”病人惊讶地说:“您真神仙,病情讲的全对。”其实,钩虫病是当地流行的多发病,就诊的大多是钩虫感染所致贫血症状。后来病人们给他送了个钩虫医生的雅称。他是西边酒乡出生之人,爱喝酒,十喝九醉,不醉不归,常常醉得走错门,不知道家在哪住了。他还有个吃菜经:举筷碗顶上,接着向四方,人多快吃菜,菜少先泡汤。当时,人们都很穷,有点荤菜吃就是过年了,人人熬得像馋猫。一次钩虫和几个同志喝干巴头闲酒,桌上的菜饭全吃完了,还剩大半瓶酒,他还舍不得放下盅子,抓着酒瓶不松手,一位药师说:“都倒嘴里吧!”他说:“一口喝多没品位,更不高雅,也没乐趣,应当搞点酒文化来点刺激的,要么你钻一次桌底我喝一杯酒?”药师说:“你是秃噜舌头讲话,没鸡嗄(资格),叫我钻桌底?”大家跟着起哄“好!好!干!干!谁孬谁混蛋!”年轻人火气大,爱逞能,谁也不让谁。药师不服气的说:“韩信都不怕跨下之辱,我钻个桌底丑什么?”就这样定下了君子协议,一钻一喝把瓶内全扫光,方才纷纷回家。

一位下晚班的护士,在家正在洗脚,突听到门被抓得呼啦呼啦的响,认为是邻家狗天冷想进屋,也没当回事,过几分钟又呼啦呼啦响起来,就嘿嘿两声,狗还没走,气的把门一开,端起洗脚水对着门前雪地上趴着的黑影猛拨过去,嘴里还骂到:“死狗,叫你还不走!”黑影被温热水一浇惊醒了“哎呀!痛快,好舒服,我还能喝一斤!”接着又呼呼睡起来。女护士往下一看,原来是钩虫睡在门前,慌忙跑去拉来钩虫的老婆,两人连抬带拽跟死狗般的往家拖,把满身湿透的钩虫放在床前地上,忙脱去湿棉衣,当女护士拉着裤管猛一用力拉掉棉裤后,谁知钩虫只穿空棉裤没穿内衣,虽医者不讳,毕竟熟人,下意识地愣一下返神后,对着钩虫的妻玩笑式的调侃起来:“你个臭婆娘,钩虫的裤头是昨晚派上用场了,还是你为省时间图方便?”“死女人,搞医的有啥怕的,不就是‘裂头老君’和‘蛋龙蛋虎’带领着八百乱毛草兵,因其主人醉生邪念,跑到您门前,企图大战西梁峡国的红丝丁钩公主,而被您的洗屁股水浇个透心凉,不战大败,落荒难逃吗?”“你个臭婆娘,我帮你抬回醉鬼,好心落不到好报,你占了便宜还卖乖,满嘴乱放屁,钩虫敢碰我这个炸药包的军婚,那你那个‘花瓶’就被别人抱走了!快!把这个剥了皮的‘癞蛤蟆’抬到被窝里,冻肿了‘裂头’够你这个婆娘受罪的”!“去!死女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一句正经话,待军医老弟回来,我非叫他好好收拾你”!两个女人笑得抱在一块蹦起来。

胡干的酒笑话逗得全桌人大笑起来。公社宣传委员兼五七干部当时是红人,因经常到各生产大队“知青”下放点看望、招生、招工时,大队书记、大队长会像接天神样宰个烂眼鸡、塘里抓点鱼、菜地拔点菜而热情招待,所以卯顿不卯天的肉食,腹中产气量大,大笑时腹压增高蹦蹦放两个臭屁,这突出起来的“礼炮”声把笑剧推向了高潮,两位女教师笑得搂着肚子,五七干部丑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下不了台。

世上的人是干啥讲啥,卖啥的吆喝啥,胡干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的为五七干部打圆场、下台阶,而屁话连篇地讲起了屁经:“伟大领袖毛主席说‘屁乃五谷之气矣’!我们俗称为屁,雅称‘下气通’,祖国医学称‘矢气’西医称‘肛门排气’,有时在医生眼里一屁值千金,就是说凡腹部手术病人,一但肛门排气,说明手术成功,病人胃肠道已通了,可以进食或水,所以医生护士每当术后总是向病人不时地追问是否放屁。屁的化学成分主要是硫化氢和氨气。按生理需要,喷嚏、打嗝带放屁是人体放松的三大乐趣。我一战友就是由屁找的对象。战友是军医,高高的个头,细皮白肉,有一定文化程度,写得一手好字,一次乘车和一妙龄少女坐一块,不巧,姑娘放一臭屁,同车人被臭得乱骂,战友主动说:“是我放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人体正常生理现象,谁不放屁?”別人一看是军人都不乱骂了。下车后女孩主动要了战友的地址,后来经过一来二往的书信联系,俩人成了夫妻。”

一位来招生的艺术学院的女老师,高兴的尖着嗓子叫:“哇!原来屁有那么大学问呀,今后我在教学生的表演课时可算找到素材了!”

在“农村广阔天地”要账的时日里,胡干感到了酸甜苦辣,厚道朴实的农家人,待客之道永远忘不了,生活虽然艰苦,可精神是乐观的,宁苦自己,也要宽待别人。

胡干餐无定处的生活是够苦的,出差补助每天3角钱,早晚一个烧饼,(每个只有八钱粮),中午到哪集头就在小饭店买半斤粮票饭和五分至1角钱素菜,可以说是饥不饱食,常饥肠辘辘,只有野餐几次才把肚子填饱,不减肥自然瘦了,不是没带钱,他是个顾家之人,一家老小全靠两人几十元工资生活,条件不允许他肥吃海喝,包里只能装些萝卜,饿了充充饥。每天还要步行30至50里路去处理欠费事宜,全区九个公社除和程委员一道跑一个公社外,其他全是自行,常还遇到难听话和白眼。由于对农村艰苦生活的同情,400多个欠费者都经他同意免费。后来在区里拿的90多元钱还是区直和附近公社所收的。

这天下午胡干办完事,到卫生院看望同学(中西医结合学习班)云医生,见面相互无比热情,后来把胡干介绍正在工地验收建筑砖数的院长。熟人相见,胡干主动伸手半天,院长大不是猫、小不是熊、脸挂屎水子、鼻子哼一声,狗眼看人低地慢条斯理、拉下胡干四个指头应付一下,胡干顿感恶心般地甩甩手,往身上把手操操,转身一边溜达去了,心里想:“不就是一般人员下来的,称什么大尾巴狼?新光棍就怕老邻居!”

院长原是县卫生单位的一个职员,“文革”中是“红眼绿青”战斗队造反司令,单位成立“革委会”实行三结合(领导干部、造反派头头、革命群众)成了领导班子成员,因为他是捣老爷,后来卫生局拿个花帽子戴他头上,把他撵到乡下的,成了猴子头上插二根鸡毛,自称“齐天大圣”了。

云医生是区卫生院技术骨干,业务负责人,群众威信较高,常解决不了的病情转往县医院,胡干都热情接收,精心治疗。

云医生舔着老脸对院长说:“胡医生是上级医院来的,平常对我区病人都认真治疗,有很好的业务联系,这次是拿着县‘革委会’介绍信代表县里来办公事的,也与我区病人有关,能否卫生院破点费招待一下?”院长冷漠地说:“他就是拿着省里的介绍信,也只是个医生!卫生系统的人多着呢,什么人都招待,我还没那么多闲功夫呢!”云医生听后扭屁股走了。院长可能也感到话语过重,同时又得罪了云医生,这对工作不利,就对着云医生背影喊:“要嘛叫他和拉砖的泥瓦匠晚上一块在食堂吃饭?”

云医生一个人工作,月收入38元工资,妻子在农村务农,三个孩子幼小无劳动力,生活较困难,但他感到人情无穷富,绝不能叫来看望他的上级医生干着嘴走。走到胡干面前说:“今晚在我家吃面条,小孩妈昨天带三个孩子来看我,背了些新麦面。”胡干真人面前不作假的应允了。

集体住宿的一间小屋,门后是草锅,一张晚上要睡十条腿的床,三个孩子坐上面不准出来。胡干和云医生蹬在院子里,左一碗右一碗吃着有盐无油,无污染,无添加剂的原生态面条,妻子忙得不拾闲给两个大肚汉盛面条送出,她和三个孩子都没吃,恐怕烧得不够吃。肚饥好下饭,胡干一连吃了三大碗,真是撑死客人,饿坏了主人。

不惜笔墨叙点后话:1981年春在地区参加职称晋升学习班时俩人又是同学。云医生对胡干说:“那次您下乡,实在对不起。,连个打牙菜都没有,光是面条。现在孩子都大了,家庭生活好转了。再去一定用酒肉招待!”胡干笑着说:“不怕丢人,那次真叫撑死了,永远忘不了那香味可口的面条,再去,还要吃那种面条,过瘾!”

“文革”结束时,那位院长就地免职,走下了风光的历史舞台,“凤凰落毛不如鸡”地戴个破草帽在看工地。

胡干走到区委财务室,内坐六男一女七个人,他慌忙拿出烟,还拽着臭文念念有词:“烟孬人不孬,看我使劲掏,见面先敬烟,办事好方便。”给六个男的敬过烟,忙给点火,这时只看那位女同志拉开抽屉,拿出一包大前门烟抽出一支,啪的火机点上,烟往桌上一甩,抽屉一锁走了,嘴里还叽咕着:“看错人了,瞧不起我来,我可是全区掌握财金大权之人,别人都敬我三分。你跌我相?像这样不懂礼数的人,不晾一下,不知道自己好粗好大?矮老头,方便去吧!你就是把名字反过来叫掏尽屎,也要晾你一天。”

胡干自知失礼,为一根烟得罪了女干部,应知道“卯一村,不能卯一家”的常理?就是不抽烟女的也得佯一下,表示尊敬!乍一想:“我怕你个球,又不在你手底下工作,更求不到你!说不定哪天还求我看病呢!”

胡干打听后,知道女同志就是自己要找其拿钱拿表格的女会计时,心里凉半截,这真是卖鱼的和卖糟的同时吆喝,糟透了。得罪了王母娘娘,难吃到蟠桃了。世上的事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没有办不好的事,我老胡就不信这个邪!

当时的社会有个流行语:“只有认得人,才能开后门”被一个小学生写成了造句,老师叉、对难打,只能用红笔点个点。胡干在此言启发下,托招待所老太婆买了条当时供销社最好的渡江烟,准备去疏通关系。胡干中午买个烧饼填填肚子,硬着头皮揣着烟去找女会计家,走路中一只乌鸦在头顶上啊!啊!两声,还拉泡屎掉在胡干身上。胡干想:“看来晦气,办事不利,今天不把事办好,明天要回城,院长又责怪是没本事、办不好事没能耐的人!”

胡干找到女会计家,其母正在洗衣服,听到来人下意识地抬头看看,站起身惊讶地叫:“胡大医生,您老兄怎么来了?十五、六年没见面,您还是那个老样子!来,进屋快坐!”胡干放下烟,说明来意后,会计妈数落开了:“我那死丫头也怪我惯的,脾气和她爸一样,娇横、不服输、爱斤斤计较的顺毛驴,因为女婿是解放军连长,不都在学习解放军吗?她是个军属也抖起来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九几的人了!”

会计刚进门不高兴地说:“怎么,撵到家里要账了?”会计妈忙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不就是来要账的史进涛吗?”“什么?鬼丫头,怎么讲的?没礼貌!他就是我常对你说的在十六年前为你救命的恩人胡伯伯医生,你个死丫头片子,要不是胡伯伯对我们的帮助,你还能在这站着?知恩不报是小人!去!赶快把胡伯伯的事办好!”女会计笑着:“伯伯,对不起,您等着,我就去把事办好”。

会计妈含着泪水讲述着往事:“1960年春,她爸在荒年撒手走了,撇下了母女俩相依为命,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六岁的女儿突发高烧昏迷不醒,患上急性肺炎。母亲卖了家里唯一的一只母鸡(每斤3角多),扒光家底凑到4元5角3分钱,背着快要死的女儿,跑到县医院,经胡医生看治了一天一夜,女儿病情好转,因为没有吃的,是胡医生掏出3斤饭票(每斤1角5分钱,当时干部每月18斤粮票)和1元钱菜票,帮助母女度过三天,第五天夜,母亲怕出院交不起钱,趁黑夜背着女儿偷跑回了家。穷人命大,女儿慢慢恢复了健康。当时大社(高级农业合作社)主任。可怜这孤儿寡母的生活困难,经常批些麦麸子,算度出了命”。

会计的妈接着说:“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实感愧疚,没脸去见您胡医生,只有知恩,没力报答。现在好了,女儿中学毕业公社留下当了会计,又找个军人女婿,日子好过多了,前几日女婿探亲才回部队。本来准备带女儿到城里去看望您的,真是‘请仙不如遇仙’,谁知您老哥到‘打’上门来了,免得我娘俩要走那么多路。”

会计右手端个大搪瓷缸,左手拎着花布包,装着七个公社450份审批好的欠费表回到家,恭恭敬敬地把表格和收到的92元4角钱交到胡干手里,胡干打好收条交给会计,起身准备走时,被母女拉着,一定留晚上吃便饭,胡干也毫不客气地坐下了。当母女把养的三只老母鸡抓到一只准备杀时,被胡干夺下放了,责怪道:“母鸡是农家的牛,靠鸡屁股挤钱换油盐呢,吃了嘴快活一时,就没百余个鸡蛋钱了?粗茶淡饭养人,你们吃啥我吃啥!”
   
农家人厚道,来的都是客,何况是恩人呢?母女俩忙割韭菜炒鸡蛋、炒酱豆、热咸菜、掏腌蒜头蒜杆,女儿又把从区委食堂用5角钱买来的剩萝卜烧猪肉,兑些水,放点白菜热一小盆。有荤有素五个菜,像模像样地摆在桌上,客主三人谈笑着,啃着死面馍就着菜,喝着面疙瘩汤,就连当时县长都享受不到的家庭晚餐。这对近几日腹中空虚、半饥不饱、阴死阳活,胡干可怜的“胃老大”也不叫穷了。

饭后,会计妈拿出两条烟说:“这条是您带来的,这条大前门是女婿带回来的,粮票和钱也是女婿留下的,特地嘱咐送给您,您们城里人缺粮食、小孩们都长大了,是饭桩子,再苦也不能亏待孩子长身体。”胡干看着这35斤全国流通粮票和26元钱,泪在眼里打转说:“粮票我要,钱坚决不能要,我们有工资,烟留着给丫头抽吧!”会计妈笑着说:“丫头不会抽烟,她拿烟摆谱给别人看的,这鬼丫头就是爱逞强,故意气人!”说得会计扭头捂嘴笑了。

次日晨,胡干收拾好东西开门准备走时,招待所老太婆拎来竹筐放的两只老母鸡说:“会计的妈一早就来了,没有惊动您,特嘱咐:‘欠账还钱您不要,但鸡一定要带上,如不拿走,您前脚走,她后脚跟到城。’这娘俩脾气可臭,会说到做到,免得她们走冤枉路,把心意收下吧!”

胡干七天的要账生涯总算结束了。他背着包、挎着筐、拎着花布口袋,像“投机倒把”的人样,向东方的县城走去。步行大约五、六里路时,一辆绿色邮电局送信的摩托车停在身旁,还听到笑着说:“我从身后就看您像胡伯伯,回城是吧!坐上吧,我爷俩一块走,也好唠唠嗑!”

秋风迎面飕飕吹过,伴着摩托车的突突声和鸡被颠得咯咯声,乐滋滋的胡干像“屎壳郎戴花坐飞机,臭美天上了!

 

   

 

终日不得安宁,好久没找事折腾的胡干,近日眉头紧锁,面无笑色,脸像开追悼会阴沉着,别人讲什么话他都不耐烦地吼叫,就是广播、电视节目不称心,也要连噘带骂,天气预报看有恶劣气象,都要指天跺地。脚前有板凳挡他去路,也一脚给踢得远远的,反正风都误他事,简直疯的不可一世,自认我就是秦始皇在世,谁敢和我抗争!儿孙们像躲瘟神般地不扯他,认为是老年呆发作期,惹不起要躲的起。

胡干老是琢磨:“这世上,一样的人,不一样的本事;一样的人,不一样的财富;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健康;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寿命….我,不能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白过光阴,熬时间活活等死,这样愧对自己,枉活暮年,我得找乐趣延长寿命,多看世上的好时光!”

胡干拎个茶杯,没精打采、没头没脑的在街巷中溜达着,突然和对面来人撞下肩膀,中年人不好意思地连声说:“老爷子,对不起,对不起!”胡干看中年人拎着那么多鱼忙问:“鱼是哪买的?”“买什么?是在湖里钓的!”

一句话道破天机,胡干茅塞顿开,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面部多云转晴了,喜得小眼更眯了,拎着的茶杯忙拿起握在胸前(他有个习惯,情绪低落时爱拎着茶杯或把茶杯装在上衣口袋里。高兴时,必把茶杯握在手里挺在胸前,趾高气扬神态),大步流星往回走,脑中憧憬着:秋高气爽、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平静的湖面、葱绿的水草、岸边静坐、修身养性。满娄的鱼儿,全家美餐。这真是个延年益寿的好办法,我何乐而不为呢?

胡干找到医院退休医生沙一道(普外科)、陶大奋(肛肠科)两人,大说钓鱼好处,经花言巧语一糊弄,三个臭朋友一拍即和,准备明晨就初试牛刀,湖边“练功”去。他们到渔具店购买了渔具,又临时抱佛脚地听取店主讲解钓鱼方法。胡干自认“钓协”小组长,并行使权力分工:“沙一道家有菜园地负责挖蚯蚓,陶大奋负责带吃的,明晨五点半在工农兵桥头集合,六点准时奔赴城西湖战场。”

周六下午,儿孙们都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家,被称为家中“政委”的许翠云忙碌着一桌丰盛的晚餐,还拿陈年老酒,碗筷刚摆好,胡干背着行囊(渔具包)也匆匆赶到家。

大家落坐后,许翠云说:“平时大家都忙着事业,为了生活。今天是难得的全家人团聚。我和你爸都老了,岁月不饶人呀!我俩没什么财富,最大的财富就是你们这些‘宝贝’看到你们成人、成才、幸福的生活着,就是我们最大的快乐和欣慰!人老脑傻嘴爱啰嗦,有时言不由衷的言语、行为上还不尽人意,不要计较、多担待,要深信老人内心的出发点是善意的(许翠云这些话,实际是为胡干近来反常行为打圆场。)孩子们,老娘烧的饭菜一定合你们的口味,来,端起酒杯为今后的好日子,干杯!”

儿孙们正在兴高采烈‘狼吞虎咽’碰杯谈笑中,突然,胡干像读悼词样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今.天.全.家.人.都.在.,我.严.肃.认.真.地.宣.布.重.大.决.定!”接着胡干“蛇叨屁眼不着急”地挟一块肉放在嘴里不紧不慢嚼着。全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公告”愣神放下了碗筷,各自猜想:“刚才老娘一席话有点苗头,现在老头又要宣布‘决定’看来二老八九不离十要立遗嘱分财产交待后事了?”虽然仅短暂时间,可人们都心焦磨耐烦地等听下言。胡干慢条斯理地用手抹抹嘴上的油,提高嗓门加重语气地说:“今后,我要修身养性、延年益寿,从事伟大的‘钓协’事业。明晨和陶大奋、沙一道一块去城西湖钓鱼的重大决定。”人们憋着的一口气总算嘘了出来了,原来就是一个小小的钓鱼事情,搞得神乎其神,一惊一诈的,调理神经使人心神不安。快嘴调皮的外孙女拍拍胸口,叹口气:“我的娘哎!急死我了,我说姥爷邪了门了,要到‘武当山’修道或投河自杀立遗嘱呢?”

饱尝惯了胡干的‘义举’习以为常的许翠云,这次不是默认、支持、而是生气。她不紧不慢字正腔圆地接过外孙女的话:“你姥爷不是邪了门,是中的邪魔的妖怪,是个搅屎棍子,正吃饭中来个什么‘决定’?也不拿个破镜子照照脸上的‘年轮’都‘老模咔嚓脸’过七十、背锅髅瘦的糟老头子,简直是‘屁眼扳拔罐子,捉死(作死)’,三个‘旱鸭子’一人掉进水里会死一对半,不是什么掉鞋掉袜子了,真是‘危达地’死矣!你死了不足奇,医院少个败类,家里少了祸害,他们俩妻儿老小怎么办?‘半夜起来吹夜壶,是点子都想交了’,‘山里红子是猴吃的,老母猪吃了要酸牙。’修身养性、延年益寿非得钓鱼不可?不是我说话难听,对你那‘热带风暴’的脑子、咬个屎撅子不放松、聋子耳朵不怕雷的人我也不再‘骑驴扛粮,想为驴省劲’了。话又说回来,在做人要讲诚信,既然你们已约好钓鱼,就要实现诺言,但有一条,安全第一,因为人老腿脚都不利索,再加上天凉,风大、陡坡、水深、浪急,如有危险,赶快‘悬崖勒马’、‘鸣金收兵’、‘打马回城’,我们不想看到湖边开追悼会!”

本来就怵许翠云的胡干,听完老伴又是教诲又指出光明大道的疼爱,心里美滋滋的,这夜总也睡不着觉,脑海老是钓大鱼的情景,下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眯盹着了,一觉醒来快六点了,来不及洗漱,就往指头上吐口吐沫,抠润掉两眼角“猫屎疙瘩”。又往掌心吐几口吐沫,拢拢稀疏的头发,背起渔具包爬腿就跑。许翠云随后大喊:“你怎不拿点吃的?”答:“吃的陶大奋带啦!”

天凉好个秋,湖岸边更是冷飕飕的。三老头在湖边撒鱼饵、穿蚯蚓、放钩,可是忙碌了个把小时,连个鱼毛也没钓着,“豁然开朗”地想起:“渔具店老板不是说‘天热鱼游边,天冷鱼潜底吗?’看来鱼全在深水里睡觉呢?”怎么到深水钓呢?说来也巧,湖岸前三十米水边栓个小鱼船(木筏子),胡干突然计上心来:“我们租船到深水里钓。”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不会划船。”胡干自吹着:“划船算什么,想当初‘渡江战役’我不就是坐木船过江的。”两位想:“邋遢会划船,我们心还不放肚子里。”

他们来到小船前,喊了半天没见船主,最后胡干决定:“先上船去钓鱼,待船主来了再还船。”船上只有几根麻绳、一个桨、一件雨衣、二件棉袄,其他什么都没有。三人上船,胡干解开系在岸边树上的船绳,站在船尾老练地拿起桨,往岸边用力一推,船箭一般往湖里窜去,惯性加风力十米、二十米、五十米、一百米,船越漂越远,胡干慌忙拿起桨用力划水,可左边划往右边转,右边划向左转,船怎么也不听话,还不停地顺着风势向湖中飘去。湖中风浪越来越大,船像树叶样在水中起伏颠簸。这时三个老头慌了。由于人手脚乱动,小船不时地左右倾斜,随时都有翻船的可能。胡干想:“我是钓鱼‘领导’,一定要有临阵不乱的心态,稳定好两位的情绪,否则一乱,三个人全泡汤完完。”想着想着就故做镇定的提高嗓门说:“我说两位老战友,千万别怕,我在‘渡江战役’时首长就指示‘乘坐木船遇到风浪,千万不能慌,要稳坐船中,保持好船的平衡,就不会翻船’。所以我们三人要坐成三角型,我坐船头前仓,你俩坐后仓两侧(小筏子实际只有三米多长)。把中仓的三件衣服穿着御的寒,我高姿态,那件红花女士大襟棉袄我穿。还每人拿根绳子系在腰间,另一头固定在船上,万一船翻了,可以拉着绳子扒在船底。放心吧,世上没有无边的湖,总有一天能漂到对岸。果真是嘴不出气了,人家只要发现船,就能把我们捞回去,要有‘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的思想。现在给你们发纸,(胡干习惯袋装处方笺、笔,带为人开处方)留遗言。你想,200平方公里的内陆湖,天连水、水连天一片茫茫,没有任何船只(水上运输走沿岗河、渔民在湖岸边)。看来,我们是‘水中月、镜中花’‘水多面少和(活)的稀了’。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难得在世一场,虽没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到落个同年同月同日死,黄泉路上有个伴也是幸运的,到‘那边’还在一个医院当医生为人们服务,也是快乐的。”

面对死亡的威胁,人在决处留言是真诚的。胡干两眼流泪提笔写出:“翠云,我亲爱的老伴,相伴几十年,你相夫教子,是合格的贤妻良母,也不知下辈子能否再娶到你?一生中我是没出息的人,往往心有天高命有纸薄,靠墙墙倒、靠树树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好多事都是我拉了‘屎’,你给我擦‘屁股’,你是我人生、事业、精神上的支柱和靠山。患难夫妻才是真哪!这次钓鱼是我雷打昏脑子了,不知十二对脑神经哪根断了电。不听老婆言吃亏在眼前,我是烂眼子肯遭灰之人,现在看到‘棺材’才掉泪了。自作自受,不仅连累了家庭还连累了别人,罪过呀!罪过!老婆,这辈子瞒了你一件事,偷攒了点私房钱,准备留做带你出去旅游的,现在想起来晚矣?存折放在《实用内科学》书壳夹层里,一共六千元,按现在的市场经济情况,足够陶大奋、沙一道我们三人办丧事了,也算我对他们两家的经济补偿吧!泣谢!吻你,丑夫胡邋遢绝笔!”

胡干把三人的临终遗言集中一块,放在空玻璃茶杯里,扭紧盖装在衣袋里,以备家人查收。三人交待过后事后心情稍有平静,平时逗惯乐的老哥们,人老嘴年轻,趁还没永别之前,又互相“砍”起来。胡干说:“人活一口气,死了屌朝上,不死翻过来,何必那样悲观丧气?千金难买老来乐吗?能在欢乐中离去,总比恐惧中死去好。含笑九泉到阴曹地府阎王爷都不叫小鬼打你,因为举手不打笑脸人吗?”

陶大奋:“我说胡邋遢,你小子死也闭眼了,一个‘牛屎蜂’叮个好花享受一辈子,守着‘一亩三分地’还是‘专利’,别人只能大饱眼福精神上享受一下,别无能耐。”

沙一道:“还说呢?‘院花’(许翠云)年轻时我不看她一眼心里就不好受,我有‘曾珠’(儿科护士)后,眼每天仍爱盯着,现别看有几岁年纪,也不减当年风采,仍然是王母娘娘仙女般姿色,走路有模有样,说话小声细语、悦耳动听,听一句她的话,就像喝蜂蜜甜在心里。相当初,我年轻时论才学、个头、长相起码也是白马王子他表哥,怎么‘院花’连眼都不夹我一下?你想,这样一个大美女咋就叫你这个臭狗屎撅子抓去了?简直‘乌龟吃大麦,活糟踏粮食。’老天爷真是不公呀!”

陶大奋抡语:“对了,别看退役的‘院花’,现在往街上一走,好多老头眼都直勾勾地盯着她,大胆的老头故意拦住她问路,实为多看一眼、想听她说话,有的还趁机握手享受享受。所以,到现在‘院花’还是不胖不瘦的‘魔鬼’身材,因为她身上的养份都叫老头们叮走了!”

言语上在外面从不吃亏,下油锅都想站高头的胡干,在这漂泊的湖面上只能一嘴战两舌了,不愿服输的他,采取各个攻击的办法。胡干说:“我说淘大粪(陶大奋),你小子更有福气,终日伴着个吃淮河水长大的‘侉妞’(推拿医生)妻子,没人敢欺负,她一米八的个头,身体壮的像母牛,拎着大拳头,一对牛蛋眼、金色大板牙、说话雷声隆隆、吐沫子喷多远,腰粗得两个老头都搂不过来,走起路来咚咚响,地都颤的。往那一站铁塔般的身躯,连狗都吓得远远的。你表弟和她握手,手被攥得青一块紫一块。看门的张老头情不自禁地地摸下她那秫面馍般的大手,被其反手一捏,疼得张老头嗷嗷直叫,贴了几天的活血止痛膏。‘蜜月’时,你俩打闹着玩,你小子没沾手,就被拽着胳膊腿甩在床上。她发现你攒私房钱,把你按在床上,屁股狠狠挨了几把掌,你喊爹叫娘乖乖地把钱交出来,屁股几天不管坐板凳。那次你得急性胃痉挛,疼的直喊娘侉妞托小孩般地蹬蹬蹬一路小跑把你捧到二楼外科。淘大粪,你伴着侉妞多安全,还保证你小子只有花心,没有花胆。”

胡干说:“再说杀一刀(沙一道),你兔崽子更有戏文唱了,看着家里‘红旗’不倒,瞅着外面‘彩旗’飘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心里还想着别人筐里的。’你、你还什么,想当初‘骑马’、王子大表哥?我看你骑驴也只是个黑驴小子二表弟,是看好花就想叮的槐头花蜂。当年的女孩见到你不说拜拜就溜了。要说最傻的女孩是曾珠,她怎么看上你这个臭花郎?真为她后悔!”

曾珠护校毕业在儿科当护士,她小巧玲珑、手脚勤快、能歌善舞、活泼可爱。她初处一位儿科医生,个头俩人很般配,你兔崽子看到后心里不平衡,就拿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看家本事,在他们中间插一腿、别一杠子。曾珠年轻幼稚,经不起你死追硬打、连哄带骗的花招被打败了。你们外科医生无菌观念强、洞房花烛夜时,你独出心裁倒酒精消毒,疼得曾珠哇哇叫,你慌忙又用生理盐水冲洗,你说你兔崽子是不是聪明过头了。’

“曾珠是个好妻子,婚后承担着所有家务,好吃、好喝、好穿、好戴的首先给你,把你打扮得公子哥样。就是因为曾珠过度的爱,才把你兔崽子给惯坏了。你仗着仪表堂堂、穿着光鲜、有‘开堂剖肚’技术和巧言善辩口舌,慢性‘思想炎’常急性发作,看女的两眼东瞟西斜,喜皮笑脸,精神上爱出轨为这事没少挨院长、科主任明里暗里‘表扬’。还好你兔崽子还算明智之人,后来改邪归正了。”

“哎!你兔崽子好了伤疤忘了痛,‘返乡团’又想回来了。前几天你和曾珠逛街,突遇到多年没见面的‘校花’同学,你老年还不忘少年勇的跑上前,抓住人家手死死不放。握手是正常互敬现象,你‘抓到痒痒,搂到骨头’,可你另一只手不停的在人家手背上摸来摸去,搞得你女同学脸一阵红、一阵白,手也拽不出来。急的直冒汗。一旁的曾珠吃醋了,怎么办呢?又不能掰你俩的手,发脾气吗?有损同志感情,也失身份,用脚跺你脚吗?太明显。紧急之中把手中的茶杯顺势丢砸在你脚背上,痛得你反应性地去摸脚背,才松开双手,女同学慌忙把双手背在身后。曾珠弯腰拾起茶杯,心疼的解释:“我只顾听说话,没注意把茶杯弄丢了,谁知那么巧砸了你的脚,疼吗?”你恶狠狠地挤出三个字‘你说呢’?因为搅了你的局,内心大不高兴。看看,你兔崽子丢不丢人?”

沙一道:“要说丢人还是你胡邋遢,你婚后那年夏,买个透明的什么‘玻璃质水晶’(可能当时从国外进口的一种塑料)腰带炫富。你爱抽烟好咳嗽,一次在路上猛一用力咳嗽腰带断了,大腰长裤随着‘下放’哪知你没穿裤头结果你哪块‘荒地’全见光了,丑的过路女人们都捂着眼。后来医院形成个流行语“胡邋遢掉裤子,会计(快系)”许翠云为改变你勒皮带弱项,给你缝制一件‘松紧带东方尼(绵绸)长裤’这种面料在当时很走场、架相,风一吹抖抖的。爱开玩笑的林长腿医生,从你腰后一抠,裤腰挂在屁头下,谁知你老兄爱节约裤头子,两个‘脸蛋’又出来看看,逗的老男人老女人哈哈大笑。此后又多了个流行语‘胡邋遢脱长裤,光腚’。”

三个老头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揭短,快乐地过着嘴瘾,不知不觉船在湖中漂流了六个多小时,这时陶大奋突然惊叫起来:“哥儿们,‘柳暗花明又一村’有救了!前面就是岸边。”大家看到生的希望,在这‘绝处逢生’的时候高兴的狂叫:“谢天谢地,老天有眼!”“天无绝人之路,好人还是会有好报的!”胡干挤着小眼吹嘘着:“还是我领导指挥有方。你想,我跑遍了大半个中国,什么样的风浪没闯过,是经过大风大浪考验过来的的人,还怕在这小小湖中翻船?”陶大奋、沙一道逗乐地喊:“领倒精神不死!领倒能力万岁!事后诸葛亮,牛皮万岁!”

“船到尽头舟作岸”,“翻身奴隶把歌唱”了,看到岸边千姿百态的树木,黄绿参半稀疏的树叶,风吹左右摇摆的树枝,听着鸟儿欢唱的歌声,真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们好喜欢!”三个老头绷紧的心像块大石头落了地,那种心境在平常生活中是难体验到的。

船到湖边湾嘴子停下了,三老头爬到岸上往地上一趟,好歹有惊无险了。这时大家才感到腹中饥饿了 ,胡干说:“陶大奋把吃的拿出来!”陶大奋反问一句:“拿什么吃的?”胡干不高兴的说:“昨天不是安排你拿吃的吗?”陶大奋:“你昨天叫沙一道挖蚯蚓,我带吃的,那不是带鱼吃的饵吗?又没叫带人吃的。”胡干自认讲话太摘要,没讲清楚,也不再反驳。通过激烈的争论,举手表决由胡干找吃的。其理由:一、钓鱼是胡干邀的。二、到船上钓的馊主意是胡干出的。三、胡干是‘领导’,干部干部先干一步,起带头作用。四、我们在船上受那么大罪,没要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还不应该自觉找吃的?

胡干自认理亏,真是:“老公公背儿媳跑,累死不落好”的倒霉蛋子。胡干想:“这湖边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到哪弄吃的呢?又想,这岸上不管有多远总归有住家啊。”胡干背着空渔具包,拿着伸缩鱼竿,因为乡间狗多,别“要饭掉了棍,受狗欺”的踏上了要饭的征程。

半个多小时的乡间小道,胡干到了一个村庄,刚进庄就受到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好多狗的“热烈欢迎”,俗话说:“狗眼看人低”狗见到穿破烂的人,从不放过狂叫。胡干用鱼竿招呼着别被狗咬了,得到狂犬病可是没治了。他来到一户人家看到一位老奶奶带着小孩在晒太阳,上前客气地:“嫂子,我看您面很熟,能给点吃的吗?”老奶奶似理非理,似看不看地说:“我这张老脸,好多要饭的都认得。我说,大妹子,你要饭也不看天早晚?都大晌午偏了,哪还有什么饭?”胡干说:“我不是要饭的,是来找饭的?”老奶奶说:“要饭找饭反正都一样,就是叫我把饭给你?”胡干急了:“我是县医院胡干医生,不是要饭的,因为路过此地肚子饿了,进来找点吃的。”老奶奶突听胡医生大名,不说“如雷贯耳”,也在全村是人人皆知的好医生,最好让人记得的是他那特殊的“身架”。猛得站起身,揉揉眼睛细细端详来人面孔,惊奇地大笑起来:“哎呀!我看你穿着花棉袄,认为是要饭的大妹子呢?哪知是‘带把’的胡医生老弟,来,来,来快坐,您可是我们关家三代人的救命恩人呀!他爷仨生那么重的病,都是您给精心治好的。我请都请不来您,您咋搞成这摸样,像个逃荒要饭的?”胡干“哑巴吃黄连,有苦讲不出。”

乡下人爱看热闹,他们看到关奶奶家来个要饭‘老马’,都跑过来凑热闹,当一看是胡干医生来找吃的,大家都慌忙回家拿吃的东西。一会儿能吃的腊肉、咸鸭蛋、咸鸡蛋、酱豆、发面馍、死面馍、秃头馍、薄饼馍、锅巴等还是能临时填肚子的东西都包着送来了,很快就装了半化肥袋。关奶奶还拿出两瓶高粱大曲(每瓶1.35元)塞到袋子里。胡干想:“出家人不爱财越多越好。一定要备好干粮,今晚还要在船上过夜呢?不知哪天西风起才能把船刮回城呢?”

三老头在狼狼(狠吃一点)地唱歌、吃肉、啃馍时,湖中远远地向这边划来一只小船。船主早晨到街上卖完鱼回到湖边,发现自己的小筏子不见了,认为是绳没栓好被风刮走了,而借了一只小船顺着风向往下寻找船。渔民视力都很好,老远就看见湖对岸停着自己的船,还看见三个人穿着自家的衣服在吃饭,心想一定是几个“半大撅子”偷船来游玩,气不打一处来,发恨非训他们一顿不可。船主划到近前一看是胡干医生老哥,就高兴地喊:“您们几位大夫,想游玩和我讲一声耶,何苦累的半死自己划船呢?”三老头看到救命恩人来了,高兴得笑而不答。

船主连人带船拖回县城湖畔,三老头伸伸懒腰捶捶背,总算死里逃生、安全回营。船主看三老头忙活一天啥鱼没见着,就特邀三大夫到家吃鱼。因为胡干归心似箭、心急火燎地怕老伴不放心,赶快回家而谢绝了船主的好意。船主心里不过意,特从渔网里捞出六条五、六斤重的大鱼送给三位医生,还关切地说:“下次钓鱼我给您们划船。”

三老头谢过船主刚一踏上桥头,沙一道突然叫停大家:“胡邋遢,快消灭罪证(遗言)。”胡干从茶杯里掏出遗言走到湖边,用火把“罪证”烧掉。这人倒霉,“出门鸟屎砸破头,放屁屎喷满裤裆”。胡干一抬脚,一只鞋底被泥巴给带掉了路边,又没有修鞋的,只好赤着一只脚走路。来到桥头东边,路过一妇女大声喊叫:“鲜鱼咧!”胡干这才想起,买点小鱼充数,这回家一看钓的都是大鱼,不就露馅了?三人把妇女的鱼全给批发了。胡干一手拎着鞋一手拎着鱼高兴得大步走着,迎面两位女孩用手指指笑着说:“这《勤俭是咱们的传家宝》看来在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脑海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你看,那老头走路都知道节约一只鞋!”

许翠云和儿孙们围坐一屋,心如刀绞焦急着整整一大天,这就快黑了,还没见胡邋遢人影,这八层是掉湖里喂鱼了,因为昨天晚上大家讲的都是些不吉利的破嘴话!看来只有明天找渔民用网捞尸吧!

胡干满载而归,还没到大门口就大声喊叫:“老伴,快来准备杀鱼,晚上好好吃一顿!家里人看到胡干那模样,钓那么多鱼真是惊得傻脸了。

 

  “招工”

 

九九重阳节快到了,胡干想:“我是光拿钱没贡献的废人,怎么能给老人们废物利用一下呢?同时也找点乐趣。”思来想去,总算憋出个馊主意。胡干主意已定,几天来手忙脚乱地查阅资料、书写文章,自费打印装订成册。

步行街的凉亭里,胡干打开没有岗哨的嘴,一秒钟也不歇着地和闲坐的老人们,天南海北地谈天论地,当人家正聚精会神听着时,胡干把话题突然一转,神呼其神的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表侄现任《一溜烟公司》大堂经理,他那单位常年敞开大门招收人员,名额不限、条件很宽;不论地区、不论学历、不论贫富、不论婚否、不管年龄、不管性别、不管职位,一但招收专车接送,什么金钱物质都不带,今后吃喝穿戴永远不愁。表侄聘我为老年组招集人,各位兄弟姐妹们回去互相转告一声,有意应招者,明天下午二点钟,自带板凳、茶水到《红绿灯广场》聚集,到时我会把材料分给你们。”

《红绿灯广场》上,坐着五、六十位老头老太婆,他们大多数是来凑热闹听“天书”的,只有极个别是来招工。人群中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议论不停。这个说:“我看公司老总是傻到底了,什么条件都不讲,招收那么多人供养着干啥?”那个说:“也许老总是想留下一世英名吧!”一位胖老太说:“这老总可能是孤儿,从小没父母疼爱,长大了发财了,找些爹娘伺候着,为还孝儿的心愿。”一位瘦老头说:“现在大款钱多了花不掉,拿钱做善事。”一位提着蛇皮口袋拾荒的老头争辩着:“得了吧!现在有些大款吃、喝、嫖、赌包二奶,哪想起来拿钱给你们这些人占便宜咧!”一位瘦老太说:“对了,国内人没有这么高风尚,这个老总可能是华侨,有钱了国内作善事,你没听说现在雷锋都到国外去了,说还办有雷锋研究生班呢!”

 巡逻警察驱车路过《红绿灯广场》时,发现这里聚集那么多老人,心想是搞非法集会或是宣传什么歪功?还是静坐示威的?一位青年警察下车前去问清情况,回来报告说:“会议组织者是胡干,人还没到场。”一位年长的警察说:“胡干是老八路、老革命,国家离退休医生,为人正直,不会做出什么违法的事来!”巡逻队长说:“现在人心莫测呀,有些老年人吃饱了无事干,爱找事。小心无大差,还是等胡干来了问问情况为好。”话音刚落,胡干骑个破脚踏车来到路口的警车旁,看到站着的警察们,笑嘻嘻地打招呼:“侄少们,在值勤呀!”巡逻队长恭敬地给胡干敬个礼说:“老爷子,这个集会是您老组织的?有没有民政局和公安局治安大队的批文?”胡干从车篓里拿出一份自编的材料,警察看后向胡干挥挥手笑着说:“老爷子,您们开会吧!”上了警车继续巡逻去了。

胡干拎着水杯和一些材料走进老头老太中间,大伙都拍手欢迎“天神”到来,有几个老人还站起身来和胡干握手问好,会场一片热闹声,胡干把手一扬,示意大家安静,并清理一下嗓子高声说:“谢谢老哥老姐们给我面子,来了这么多人!大家都看到了,刚才警察对我们会议很重视,要来维持秩序被我谢绝了。我是医生,在老人节到来之即,我想发挥点余热,为您们做点好事,希望您们高兴。”有个老头迫不及待地问:“老胡,客气话少讲,你先说工是怎么招的?”胡干又接着说:“火家别急着招工,在坐各位都有份,迟早都会招的,我是想叫您们迟点招工!”一位老太婆笑着说:“你是想叫我们送礼金才给招工啊!”在众人的催促下,胡干拿出一张大纸,往众人面前一亮“这是招工的地方”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火葬场”。顿时,到会人才知道被胡干这老家伙耍了,会场笑声咒骂声一片。

但是,老人们也没枉来一趟,胡干把编印的材料分发给每一位人,并规规矩矩地做了一次《老年人怎样养身保健延年益寿》的讲座。最后老人们都高高兴兴地走了。临走时还要求胡干明天继续讲课,回去多通知些老年人来听课。胡干高兴地说:“只要大家愿意听,我每天下午都在这讲课。”

老天也做美,一连多天都是秋高气爽风和日丽,听众达数千人之多。经过电视台的录像一播放,胡干变成红人了,听课的人更多,不光是老年人,中年人也来听课。当前的情况就是这样:“见到困难就溜边,遇到好事就抢先。”卫生局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首先给胡干颁发个《保健知识传授奖》、接着“老龄委”给颁个《余热贡献奖》、“老干局”给颁发个《夕阳余热奖》、政府办公室给颁发个《桑榆红特别奖》,敬老院聘胡干为《保健顾问》、幼儿园聘胡干为《卫生知识教授》。从未上过电视得过奖的胡干,拿着红彤彤的奖状和聘书高兴得手舞足蹈,一时间成了县城的名人了,每到一处都会有人主动称:老革命、老教授、老医生、胡老、胡老师、胡爷爷您好的招呼声,胡干欣慰的咧着大嘴像点头鸽子样好!好!好的回应着,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精神幸福”的滋味了!

人是血肉之躯非钢铁之体,何况年近八旬之人呢?经过二十多天的折腾,胡干体重减少了七、八斤,白天还强打精神,一到晚上呈狗熊一堆,往床上一躺就狗翻肠了、驴打滚、翻来覆去杀猪般的叫喊腰酸、背痛、腿抽筋。老伴许翠云只好给他拉胳膊、捶腿、砸脊背。你说,三两天许翠云还可以坚持给捏腰、揉腿。但每天都这样重复着谁也承受不了。一惯温柔善良的许翠云也不耐烦了。这天在给胡干捶背时也发起了脾气:“我咋瞎了鼻子烂了眼啦!一辈子跟着你这个家活懒、外活勤、不着悟的傻子穷受罪!都快进鬼门关的耄耋之人了,还帮别人脱裤子放屁,谁稀罕!还想回光返照老年青春期呀!也不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予,你那呆啦巴叽的猪脑子,记事没有忘事多能办啥事?别人请你第二天晚上吃饭,你当天晚上就到人家去吃饭,害得人家又多请你顿;老朋友家喜事,你去送贺礼,在人家坐半天,回家后一掏口袋,礼金还没送,慌得第二天又跑第二趟;你从来不去买菜,那天,我好朋友来玩,因为脱不开身,叫你去买点猪肉,从早上6点多到中午还没见到你的人影,快12点半了,你赤手空拳进门后才想起肉忘在肉摊上了。已是朽木一块,还想倒嫩芽!做梦去吧,逞什么能,我看别人没招上工,你倒先招上去了!那些老头老太婆再继续听你讲的课,日后连自己的家都找不着了,别人儿女会找你来要人。以前你想做的事我都支持你,现在看你这种状况,我只好采取‘政治’干预手段了,从明天起没有‘家委会’的批准,不得单独自由行动,否则的话将会受到:批评教育、严重警告、直至开除‘家籍’的处分。”胡干无理反驳地说:“我已是套上磨的驴,不拉不行哪!名声也出去了,我又放过明天继续讲课的屁,做人要讲信用,何况我又是有头有脸的人呢?”许翠云说:“明天资料我去印,下午我去解决讲课之事,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胡干认为老伴要去讲课,高兴地内心在笑。他知道,许翠云的业务水平、讲话口才都比他好,要是她能上“贼船”那才大有作为呢?想着、想着,胡干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许翠云拿出笔墨,找出一张大红纸,伏案写出清秀的毛笔字来,上写:“诚告,尊敬的兄弟姐妹们,承蒙各位的支持关爱,我们在一起学习二十多天了,现霜降已过,天生寒意。为了您们的健康,即日起不再集中学习,只要不招工,我们后会有期。学习资料请诸位便用。署名:胡干。”

次日上午,许翠云印了一千份,下午一时打车到“红绿灯广场”,见一位拎蛇皮口袋老人在捡烟头、纸屑,上前客气的问:“老师傅,在打扫卫生呀!您老贵姓?”老人抬起头看见来人朴素大方、气度不凡,笑哈哈地回答:“免贵,我姓谢,名谢老二,是捡破烂的,是胡干老师的学员,我每天都早来一小时把场地清扫一下,好让老人们坐下听胡老师讲课。夫人,您有事吗?”许翠云说:“我是胡干家属,老胡身体不舒服,不能前来讲课了,您能否帮我点忙吗?”谢老二一听是胡老师夫人,顿生敬意,连声说:“夫人,您吩咐。”许翠云把告示和资料交给谢老二,又拿出20元钱说:“今天你把这些资料给来的人发一下,按告示通知一声,这钱是你的误工费。”谢老二赌血咒:“夫人,您放心,事绝对办好,误工钱收一分都死我!

谢老二把告示放在地上,找儿片瓦片压着,因为是正楷字,小学三年级的他一看就懂。面对告示和资料,谢老二一口一口的猛抽着烟,走来走去寻思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用来写破烂物名的书画笔,在告示下面歪歪扭扭地写出:“朋友,有钱甩二块资料费,没钱资料照拿,谢谢合作!志愿者:谢老二。”

下午两点钟,陆续来听课的人,看到告示都三块二块甩钱拿学习资料,好多路过的青年人也掏钱三份五份的拿资料带回送老人。很快学习资料拿光了,谢老二的破纸盒里堆满了零钱,他喜出望外的蹲在地上捋着钱,把整理好的钱包好,慌张跑到银行好说歹说地才换成整钱。

下午四点多钟,胡干家的门有人边敲边问:“胡干老师在这住吗?”许翠云开门迎上前,来人大声咋呼着:“哎呀!叫我好一问,才找到你家!”胡干看来者是拾荒的老人,高兴地让座、沏茶、拿烟。许翠云问:“谢师傅,您怎么来啦?资料没送掉?”谢老二拿出茶杯猛喝一口水,喘口气后从内衣口袋里掏出破报纸包的东西打开说:“这是您们的钱,总共是二千零陆拾贰元,我一分钱没贪污。”胡干和许翠云莫名其妙的愣住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时谢老二拿出告示给他们看,两位老人才明白过来。胡干说:“这钱我不能要,人家会说我非法销售资料呢?你从哪拿来的还送哪里去!”谢老二说:“您这些天印的资料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钱还远不够你的损失。叫我送回去,我找谁去,别耽误我拾破烂的工夫。”许翠云说;“这钱全给你,拿着做点塑料玩具小生意,免得风里来雨里去的到处跑!”谢老二急了:“别看不起我们拾荒者,人穷志不穷,我们能把废物拾去变成宝贝,给国家节约好多资源。做什么小生意?我们天当房,地当床,捡的破烂当围墙,自在!城管都管不了我们。”说后谢老二拿起茶杯水一饮而尽,两手抱拳:“谢谢两位老师!”转身走了。胡干、许翠云目送着谢老二远去的身影,感叹地说:“善心是无身份界线的,世上还是见钱眼不馋的人多呀!

 

   

 

由于市场经济的影响,人们的金钱意识在逐渐浓厚,总以为钱能通神,钱可办一切事物,手中没有钱两眼一抹黑,想办事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胡干这些年经济头脑也在胀膨,总想为子女留点钱财,但是没有赚钱的门路,一次收看中央二套《鉴宝》节目,突然感到有生财之道了。

常言道:“乱世买黄金,盛世搞收藏。”胡干想:“现在是太平盛世”三个儿女都已有工作,老伴是‘副高’我是‘主治’两人退休工资不算少,拿出富余的钱来搞些钱生钱的事,待百年之后,也能给子孙留笔财富,何乐而不为呢?”

胡干跑到书店买本《中国历代陶瓷图谱》,边看图边搞起陶瓷收藏了,多年下来,整整收了几百件陶瓷器。

胡干自己设计,请工匠用铝合金和玻璃做了几个博古架,把他那几百件瓶瓶罐罐的陶瓷器按大小年代,从上到下摆得满满的,咋一看真像文物商店的架式。据胡干介绍这些都是上下五千年的中国陶瓷文化史:有五千年前的齐家文化的陶罐还有红山、良渚等时代的陶瓷文化。最多的是宋代五大名窖。定、汝、哥、官、钧窖器,这些琳琅满目的唐宋元明清各朝陶瓷器,按胡干之言,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国宝,他为怕文物被盗或毁坏,专门搞了一间屋,安了保险门,门头上玻璃框内装有他亲自书写的《藏古斋》三个字,保险门上方写一块告示牌:“朋友,为了文物的安全,请你不要强求入室观看,以免伤了友情,谢谢合作!”保险门的钥匙胡干一人拿着,连老伴都不准进屋乱摸,只能从防盗门远远地往里看。多年被人们淡忘的胡邋遢,现在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风云人物了,小小的《藏古斋》也成了人们隔门相望的圣地,人们看了胡干的文物后,都称他是大收藏家、亿万富翁、了不起的人物。胡干也认为自己是非凡之辈,飘飘然了,几年的时间以小的投资,换来这么大的财富,真是聪明绝顶。

胡干有个战友退伍后上了大学,是古陶瓷专业的。后在省博物馆工作,一天胡干请来老战友叙旧,实际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收藏,也请战友把有些搞不准的文物给断个年代。

战友到家后胡干夫妇特高兴,特客气。许翠云忙着张罗饭菜,胡干打开《藏古斋》的保险门请战友掌眼,战友从博古架一圈转了一下一个字没说就出来了,在客厅里喝茶吸烟,天南海北地谈着别后之情。

胡干老是往文物上引话,战友只当耳旁风,不提陶瓷事。中午酒足饭饱,休息片刻,战友要回省城,胡干很不高兴地送战友走着,心里确实憋不住了问:“你看我那些文物怎么样?”战友笑着说:“老战友,你在收集这些东西,费了不少心血、时间和经济。我讲了你不要生气,要挺得住,上午我怕讲了嫂夫人承受不了,所以,陶瓷之事一言没发,现在我向你讲,你那些陶瓷只有两件年代长些,其他都是现代仿的赝品,你看那贼光耀眼,器形、釉面、纹饰都不对。”胡干惊讶地说:“我那都是按各朝代图样画面买的,怎么能假?何况你只是往屋内转了一圈就知道是仿的?”战友反问:“你是医生,一般病人往你面前一站,你就会大概猜出什么病吗?何况疾病还是内在无形的东西,这就叫职业眼力。一个陶瓷是客观存在的外部实物,真假一眼就能看透,这也是文物界的职业习惯。就是按图录小册之样式买,商家就不会按图制货吗?现在是高科技时代,古人能做的东西,现在人可以做。古人做不到的东西,现代人也能做出来。古玩市场上99%是赝品。看图买货,没有不上当的。既不完全统计,全国有7000万人搞收藏的。大千世界,那么多玩家,好多双眼睛都过滤着文物摊,一般的知识,想捡漏?谈何容易。经一事,长一智。吃了些经济亏,算是交‘学费’了吧!要记住不交‘学费’的人,是成不了收藏家的。”

胡干自我安慰的想:“反正这里面还有两件真品,肯定是宋代汝窑洗和钧窑玉壶春瓶。常言说:‘纵有财产万贯,不如汝瓷一件。’这两件文物,哪一件都值百万元人民币,也够儿孙们用的了。”

战友为了安慰胡干,又讲了:“要懂得,新社会、新国家,一人有钱大家花。不要被钱涨红了眼,钱是生外之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要给子女留财产,否则他们会为了分钱打得头破血流,伤了和气。再则,他们有了钱会坐享其成,不知道生活的磨难。留人品,是一笔不败的财富。”胡干说:“听友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会明白这个道理的。”胡干看战友快上车了,急着问:“我那是哪两件藏品?”战友扒在胡干耳朵上说:“就是你放在屋角处两只解放初土窑烧制的黄釉虎子(小便壶)!”

胡干送走战友,回到了《藏古斋》,在屋内走来走去。越看越觉得自己多年收藏的瓶瓶罐罐不顺眼,个个贼光耀眼,老俩口辛辛苦苦省下的十几万元就这样没名没利的打水漂了,越看越生气。突然想起,趁着老伴今天午饭后往女儿家看门住夜的时间差,应尽快的处理掉这些“文物”,否则老伴知道真相后会太伤心了,我绝不能伤害可爱的老婆。

胡干找出编织袋,把这些瓶瓶罐罐整整装了六大袋,借来辆脚踏三轮车,把六袋东西放上捆好,车上放把大锹,天黑后,借着月光一路顺下坡到河边正挖坑时,110的警车开到了跟前,从上面下来四个警察围上来大声喊道:“不许动,放下大锹!”胡干莫名其妙地说:“我又没犯法,找我干啥?”几个警察一听声音,又用电筒往胡干脸上一照,哈哈大笑起来:“胡伯伯,你搞这些瓶瓶罐罐干啥”?胡干反问一句:“你们怎么找到这啦?”警察说:“是刚才有一个人报警说发现一个老头在河边挖到很多文物,所以我们就来了。”胡干“死要面子,活受罪”,“上坟烧报纸,哄鬼”地说:“今天遇到一小摊贩拉了一车子现代仿的这些东西,我想不能叫这些东西再坑人了,就花大钱给买下了,趁着晚上来个打假大行动,来!孩子们,帮助老子把这些东西给砸了!”警察说:“还是老革命觉悟高,打假,我们也有责任,来!大家一块帮着砸!”由于人多手齐,这些“文物”很快变成了碎片,并埋在了坑里。胡干看了看新埋的土堆,心里想:“叫它一千年后成为历史文物吧!

胡干回到了《藏古斋》闷着抽着烟,看着博古架空空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十来年的心血和时间呀!抬眼看到墙角处的两只没装走的便壶,举手就要去砸它,突然看到它历经几十年的沧桑,现仍然放着柔和的酥光,拿锤子的手软了下来。胡干用两手拎起原来的“酒壶”左擦右擦,老泪横流,这两件文物一定要好好保存下来。因为它记录着一段历史的辛酸。

第二天下午,许翠云回来了,刚进大门就说:“老头子,我昨天一夜都睡不着觉。”胡干说:“为什么,才离开一天就想我了?”许翠云指着胡干额头:“别臭美了,莴瓜精,是因为听不到你狼嚎的呼噜声才睡不着的。”许翠云走进屋内,一看《藏古斋》的牌子没得了,搏古架上的文物不见了,吃惊的问胡干:“这屋给子孙们留的财产呢?”胡干不慌不忙的把自己喝的茶水递给老伴手里,又拿来一把椅子叫许翠云坐下,他慢慢地说了:“好老伴,我知道你通情达理,因为时间紧迫没和你商量,就自作了主张,把这批文物捐献了。我那位战友下午刚回到省博物馆,向馆长汇报了我收藏的那些连省里都没有的国家一、二级文物,特来用重金征集。您想,老祖宗留下来的财产,应该给全国人民享受,不能放在这小屋里给憋毁了。所以,我就代表您,把这些文物无代价地捐献给了国家,被连夜拉到省城了。我们不能给儿孙们留财产,有了钱他们就不自食其力了。比如我们大孙子,大学没考上,在家游手好闲,天天要钱花,亏是您的英明决策,命令家人一分钱不准给他,给他买一辆人力三轮车,自己上街拉客挣钱用。经此之事后,他知道了钱来之不易,后来因为自觉努力学习,结果不考上国家单位工作了吗?所以把我俩的人品留给他们,才是最大的财富。”

许翠云被胡干善良的谎言说得很动心,高兴地说:“捐了好!捐了好!免得来人参观,贴烟、贴茶、贴时间。老头说得对,我们不留财产,留人品。”

胡干处理掉这批“文物”后,昔日的辉煌又慢慢地暗淡下去了,也不再是人们议论的话题了。吃过一次亏,又上二次当的胡干,再不想受三次骗了。原来是文物地摊坐上客的“考古学家”现在是“臭狗屎”一泡,摊主一见到就撵他说:“去!去!去!老头,没事找凉快地方去!这里不需要你做‘广告’!”

 

十一  仿画·谎话

 

胡干处理掉那些瓶瓶罐罐之后,整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霜打的树叶没了精神,除三餐饭出来吃外,终日闷坐在他的“藏古斋”里喝着茶,抽着烟的世外桃源生活。平时爱说话的他,现在变成“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的人了。许翠云和儿孙们认为他失去了那些“宝贝”而伤感,很理解,也不打扰他,反正全家人认为有他没他,这个家都在正常运转,愉快地重复着昨天的日子,更高兴的是免得把耳朵都听腻了的唠唠叨叨废话了。

胡干不是心疼被砸的“文物”而是心疼全家人省吃捡用被他买了那些假货的10来万元钱,这对一个小人物来说就是天文数字,他心里不平衡,他恨那些造假者和卖假者,恨自己没眼力,想起那事,就有切肤之痛。

“世上有卖当的就有上当的,我老胡是老江湖了,没占过别人的便宜也没吃过亏。不行,我一定要把失去的‘青春’找回来,脚上的茧子是自己走出来的,谁也帮不上忙。过去我对任何人都很好,这次我也要好狠一下。捞钱的事想着容易办着难,大风不会把钱刮到你面前任你捡。但是,做人还要有一个准则,患病的东西不能吃,犯法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中饭时全家都围在一起吃饭,胡干仍木鸡样低头喝着闷酒,滋溜滋溜个不停,许翠云怕他喝高了说:“你现在喝酒不眨眼,没考虑以后光眨眼没酒喝?”胡干也不作答心里嘀咕:“我原来花钱(买古玩)不眨眼,没想到现在光眨眼没钱花,只能干瞪眼,我在朝思暮想怎能把骗去的钱找回来!‘有心鸣冤,无处擂鼓’呀!”胡干在放下酒盅时低头一看,摊在餐桌的报纸上,刊登一幅《竹石图》画竟拍出三十万人民币,突然“拨云见日乾坤明”计上心来,高兴地像吃蜜沾糖样一拍桌子大叫起来:“我有主意了!我有主意了!”全家人被他突出起来的叫声,打着激灵停下了吃饭。胡干抓掉那块报纸停下了吃饭,赶着破自行车走了。外孙女胡翠蓝天竹说:“爷爷是被饭撑的屎憋急了,抓纸上厕所了”胡笑说:“不对呀!上厕所骑车干嘛?”许翠云气愤地说:“这老东西老年痴呆神经大发作,不管他,吃饭,吃饭!”

胡干把车停在街旁树荫下,坐在路边,掏出揉得皱巴巴的报纸,详细看着这幅民国时期一位画家的《竹石图》,胸有成竹的笑了:“这竹子、石头画得技艺不高,我画这类东西可说是‘狗撵鸭子,呱呱叫’的小菜一碟。”

胡干从小生活在山里,是陪着竹子、石头长大,可说对竹子、石头了如指掌,儿时常和小伙伴们折竹枝放在湿砂上,用手拍下竹叶、竹茎的砂印画,还常观察日光、月光照射下的平面竹影,照葫芦画瓢的描绘着。入伍后常画墨竹、山石、兰草送战友,可说画竹是有幼功的。他在门诊部值夜班时闲来无事,常用钢笔在纸头上画些顺风、逆风、静止状态的竹画,次日都叫同事们拿去当书签了。

胡干看着落款是有名头的画家,他的名字值钱,我画的再好,也是个不出名的‘土家’,谁买我的画?猛一想,现在陶瓷都仿清三代(康熙、雍正、乾隆)赚大钱,我何不“为了打鬼,借助钟馗”的借古人的名讳用一下?何况“古玩不打假,拍卖不保真。”这是宋朝至今一千多年没成文的潜规则。俗称:“傻子买、傻子卖,还有傻子在等待”,“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能买起名贵字画的都是有钱人,买字画大多是送人而谋取私利的,受礼的从来不敢投诉送假礼的人。另外,爱收礼的人素质品德欠缺,少有文化艺术水平,难辨屎香屁臭,有的是为了装装门面、摆摆阔气、充充样子!

有一位老总在他偌大的办公室墙壁上,挂满了和外国人的合影照,中间突显三张外文证书;书架内放满了破旧的国外、国内各种书籍。来访者进门敬重有佳,此人不可小视,有丰富的外交能力、渊博的社会知识。来着驻足观望时,秘书会主动上前讲解:“一、牛津大学农学系毕业证书。二、华尔街市政要员证书。三、拿破仑研究会工程师证书。四、照片:这外国老头是某国总统二叔,这老太是某国亲王三姨,这大胡子中年人是某国州长亲弟等等....”如此之多的世界政坛、名人、富豪、文人的合影,一时间老总的身价提高百倍。

老总没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几个,为了牢记一伟人“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的教诲,把自己的前半身的三个转折叫秘书记录下来做个纪念。秘书怕影响老总的形象,出的馊主意。三个证书是叫办假证的用洋文打印的。实际:牛耕大学(农民)、二.城市保洁员、三.自行车修理工。外国人的合影照,是老总出门遇到外国人,秘书拉着和老总照的,其人的身份是虚构。书架的书是秘书从旧书市场论斤称的。越破旧说明老总经常翻阅。为了应急,秘书还教老总几句外语,一般用外语问话的都是逞能的来访者随从。秘书对老总说:“别人和您讲外语,您就耶是、耶是(英语),莫西莫西、哇啦哇啦、咪西咪西(日语),安宁哈赛由(韩语),如他用外语和您交谈,您就摆摆手,挠噢!挠噢!如继续用外语问话,您就发脾气的叫‘八格呀噜’!”秘书所教的外语,在以后的实践中老总确感有效,叫人尴尬。

人间好多假作,谁来管?著名打假英雄万真理也不想没酬劳地过问此事,就是“打假办”也不想枉费时间。

胡干想着世上许多好玩的事,高兴地笑了,慌忙去准备绘画材料。他跑到百年历史的装裱店找到世侄,世侄一看父亲(已故)的好友胡叔来了,热情的接待。胡干说:“世侄,你爷爷和父亲搞了一辈子书画装裱,有没有留下些老纸头等东西,送我点留做纪念?”世侄想了想说:“我只知道爷爷、父亲有个破箱子装些破烂,死占地方,就准备给扔了,要不给您老拿来看看?”胡干把满是灰尘的破箱子里东西倒在地上,一看,高兴得心要蹦出来,但表面显出伤感的样子,眼角硬挤出两滴蛤蟆尿叹口气:“唉!物在人以故,见物如见人呀!老友,你在天之灵也看到我对你的思念之情!”胡干用蛇皮袋如获至宝地装了些有用的东西,硬塞给世侄的儿子二百元钱骑车走了。

胡干来到新华书店,睁大小眼睛的搜索竹石类画,突发现拐角墙上挂一张陈旧破损的郑板桥画,拿下来一看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印刷品,价格五角钱,甩一块硬币卷卷拿起来就走,营业员喊着:“找你钱!”胡干啥也没听见骑车跑了。

回到医院,胡干从中药房要点朱砂,到西药房倒点蓖麻油,疯疯癫癫像捡破烂样的推着车进了家门,已是晚上七点半,儿孙们早已饭足离散各自回家,只有“政委”一人旁若无人的尿尿没看到屌样在看电视。胡干把放锅内温着的饭菜三口二口扒完,自娱自乐地哼着小曲把带回家的东西搬进他的“藏古斋”,出来对许翠云说:“我那些东西,谁也不许动!”许翠云眼都不抬一下硬头石呛地说:“谁没屁功夫扒你那些破烂!”

胡干一反前几日的萎靡状态,像打兴奋剂样跑跑颠颠,还不时往“藏古斋”内搬运白酒、方便面、矿泉水、火腿肠、榨菜之类食品。家里人也不问他,只有胡翠蓝天竹悄悄对姥姥说:“我想姥爷是老人精,脑子鬼的很,估计他预感到块地震了,像老鼠样搬些食物留着吃?”许翠云笑笑说:“管他去,全家人都饿死光,就活他一个人精涨破天!”

又是一个星期天的中午,全家人欢乐无穷的聚餐,胡干像饿疤拉眼样大口吃饭、喝酒,很怕没有饭菜样。许翠云不高兴地讲:玩什么“荒年了,抢饭呀?猛喝易醉!”胡翠蓝天竹说:“爷爷是喝酒不醉、跳舞不累,打牌不睡。”胡干说:“鬼灵精,去!去!去!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爷是喝酒不醉,走路不累,说事不废。”胡翠蓝天竹说:“爷是百年不拉稀,坚持不泻(懈)。”胡干说:“对了!我现宣布一个重要决定。”许翠云和儿孙们对他这么多年一惊一乍的决定都习以为常,谁也不搭理他,各自吃各自的饭。胡干清理清理嗓子:“从明天起我告假五天,就是在你们面前消失五天,只当到敬老院或疯人院去了,讲个难听的就是认为被行政拘留了,请你们尊重我的决定,具体怎样落实由‘政委’拍板执行,告退!”胡干讲完话即溜出大门。

家里人对胡干没头没脑的话七嘴八舌议论着:“衣锦还乡,故土重游?”“吃斋念佛,修仙得道?”“隐居深山、私会密友?”“面壁思过、撰写自传?”“定立遗嘱、上吊自杀?”等等,谁也猜不透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许翠云沉思片刻说:“我和你爸生活快一辈子了,他心素好,为人正直,谁人有困难他都爱上前帮忙。年轻时出生入死为祖国解放贡献力量,转业后在医院日夜奔忙救死扶伤的工作岗位上,虽没当过先进、优秀、模范,可在工作岗位上没被别人落下过,虽然没成大事,稀里糊涂快一生,但脑子始终清醒,从来没干过坏事。几十年来为家庭及子女教育上费尽心血。退休以来,从未离开过家外出旅游、探亲、访友,整日晃悠在家人的眼前。他人平时很好,就是有种‘风来雨就来,屎来屁就来的犟脾气’他驴脾气一上来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只有放开缰绳随他便。今天他抱着葫芦不开瓢、鬼迷心窍、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言语,我也不知意图何在。看在他兔子尾巴长不了、不是长把瓢、去日不多的份上,给他几天自己的时间,自己的空间,任其安排。他溜河边、跑田埂、钻刺稞、淌河下水捉鱼摸虾、有本事爬树摘果子掏鸟窝也好,这是他的人生自由、权利、我们不得过问,但是,切记一条,如果自寻短见了,千万别让尸体臭了才往家里拉!饭后各自回家,先在他眼前消失,我到胡笑家过五个‘礼拜天’,也好歇歇胳膊腿,第五天下午全部回这个家,看看老鬼玩的什么猴?”

胡干把自己禁闭在“藏古斋”内,紧闭门窗,拉上窗帘,开始了吃、喝、拉、撒、睡一条龙的邋遢生活。

胡干把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两件清末时装裱好的空白立轴(装裱店为卖给人绘画写字用的),古墨头、老印泥和一些残旧的老宣纸,开始了他的作业。把古墨在砚台上研磨好,给干固的老印色加上蓖麻油浸泡。又拿出郑板桥的印刷画,对画的意境、风格、布局细致琢磨起来。尤其是落款的字体都认真观察,还拿薄纸附在上面用笔反复描写,字题几可乱真时才停笔。又在旧宣纸上画出竹石草稿,感觉布局合理才定稿在空白立轴纸上,但他很鬼,不安郑板桥的画比葫芦画瓢,而是随着自己的心意绘画。

胡干隐居原生态的生活够苦,每天不刷牙,不洗脸,不洗脚,困了靠在椅子上打个盹,饿了啃块面包、方便面、火腿肠食品,高兴了还喝两口小酒,渴了喝矿泉水,空了的矿泉水瓶又装满了尿,大小塑料袋都派上了用场,口被扎得紧紧的,空纸箱内装满了废弃物。

胡干本着无愧于人,无愧于心,肿眼泡子大蛋皮,你急他不急的在没有外界干扰的情况下,精心绘制着竹石图。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四天的努力,“守着云开见月明”,两幅几乎一摸一样的板桥式竹石图陈设在面前。挺拔清秀的竹子,浓淡、远近、疏密交织着的枝叶,下配几块山石,整个画面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真是惟妙惟肖,就是书画鉴定家也会竖起大拇指“此乃板桥精品也!”看着自己的大作,胡干情不自禁地朗诵起“丈量岁月的山长水远,凝聚人生的水墨烟云,”也不知是否对意的诗句来。

画作的最后一道工序,是按画上印章的大小形状刻制加盖印章。胡干拿出切好晾干的山芋块,按画上印章的大小形状切削好,对照字体,用尖刀一点一点刻出反字,沾上印色在纸上比照和原印章完全相同了才罢手。画上的印章红色有深有浅,胡干用朱砂逐渐加多的方法分出浅、深印章色。

胡干面对自己的两幅杰作,对着印刷品拱手合十鞠躬:“竹(祖)师爷,草民对不起您老人家,您的野门弟子侵犯一下您的姓名权,是因为别人对我缺德多次,我才缺德一次,下不为例,海涵!”胡干情至深处流下热泪。

四天半后,许翠云和儿孙们不约而同的回到老家,正准备打开各个房间门时,突然从“藏古斋”内嚎出有声无字、五音不全、不靠谱的鬼歌,人们瘆得一身鸡皮疙瘩、打着冷战,一道回家的小狗吓得躲在墙角打着哆嗦。胡翠蓝天竹惊讶的:“怎么爷爷藏在屋内?!看来够呛、八成是毁了,你听,这是‘回光返照’的最后吼声!”紧接着胡干又狂笑:“哈、哈、哈、哈!解放了,自由了!”大家慌忙跑去砸门。门刚开一条缝,一股屎、尿、屁、汗、烟、酒、脚气恶臭扑鼻而来,大家被熏的倒退几步。胡干挤出门又关上(怕知道秘密),不顾众人地搂着许翠云猛亲两口大叫:“成功了!成功了!”许翠云推开浑身臭得难闻的胡干说:“这老鬼又发疯了!”

这天,胡干溜达到市府小区,坐在红柱绿瓦、飞檐翘角凉亭的板凳上,欣赏着那些盘根错节、千姿百态的树桩景,透、漏、瘦奇形怪状的假山石和绿草如茵的草坪,面对一座座高墙大院的别墅。叹息:“我也奋斗一辈子,可说是‘文韬武略’之人,可现在仍住在房改的三间老旧平房和自己搭建的三间窝棚,是‘鸳鸯老了多惜窝’呢,还是我的钱比他们小的多?”胡干有感有句俗语:“五月端午是端阳,黄鳝泥鳅一样长,八月十五是中秋,黄鳝是黄鳝,泥鳅是泥鳅。”

就在胡干沉浸在诗词中时,面前站着一位穿着讲究的老太婆,在左打量右观望地看着他,突然问一句:“您是不是胡干?”“对呀!我是胡干。”“我是抗美援朝野战医院的老战友强英!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一看你半大撅子的样子,就知是胡旦子!”胡干一拍头想起来了:“几十年不见,原来您这个大美人的小姑娘,怎么也变成老太婆了?”“您不也是从一个小屌孩变成一个小老头了?”问:“老班长还好吗?”答:“他后来当了军分区司令,前几年走了,到西天享福去了!唉!我二小子前年从江北调到你市当二把手,这次我就是来看他的,走,到儿子家坐坐认认门。”

胡干进入客厅,一种文人雅士之气的陈设映入眼底,看来是个炫富不藏私的家,古色古香的明、清紫檀、红木桌椅、茶几、花架,在一件明代红木博古架上,放着瓷器、犀角杯、翡翠、和田玉等玉山子摆件。墙上挂着古今名人字画,虽然大部分都是老仿、高仿和民国时木刻水印画,仍显得清净高雅。对于字画的鉴赏,主要和学识水平、专业知识相对应。真假是人的心理作用,信则真,不信则假。字画主要看意境,就是位山野乡人的好作品,对人也起到心里、精神上的享受。胡干边看边移动脚步,突发现自己的大作也挂在其中,心中暗喜,这画居然也叫傻子收藏来了?

市官进家刚到客厅,其母介绍:“这位是你爸和我的老战友胡叔。”市官看胡干在《竹石图》前观看,就上前大讲其画的故事:“这画是我爸在朝鲜战场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老师长送的,是一幅郑板桥的精品作,家父珍藏多年,并盖有珍藏章(人故章还在),下面还有我的收藏章,曾得到书画鉴定专家认可。”胡干表面上点头,心想:“小子,你来编故事?实际我就是作者。看叔老子怎么给你编续集。”胡干说:“这画我知道,你爸把老师长背到野战医院,是我经手治疗的。老师长是黄埔军校第六期学员,人品好,学习拔尖,教官很看重他,离开学校时,教官把自己珍藏的两幅几乎一模一样的《竹石图》送给老师长,并语重心长的说:做人要像盘石般坚强。像翠竹样清廉、高风亮节。另一幅老师长送给了我。不过,石头旁比你这幅多了两棵兰草。”市官听到胡干也有一摸一样的画时,兴奋得和蔼起来:“胡叔,来您市工作多年,不知道您老在此居住,是晚辈失礼了。胡叔,今后您们有什么问题、困难,找我一句话,给您办的好好的。下次有时间把您那幅画借我看几天,相信两幅画合璧定会更具情趣。”胡干礼貌性的说:“好说!好说!”

胡干在回家的路上想:“我这人品质不坏,就是性格以前是死臭,现在是臭死,一辈子是高官不攀,穷人不欺,自己有事自己办,从来不识‘顺蛋谱’,靠自然科学的医疗技术吃饭,孩儿们是子承父业在医疗单位从医,整日忙碌在病床前,没有当官的命。你这棵大树阴凉不小,我也靠不上,也不想靠。看你家的那些架势,也许是靠不住的官,一旦那个什么什么了,别看是敝人的假‘板桥’也会沾上一身黑灰!”最让胡干高兴的是看过自己的杰作后,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这‘板桥’已确真无异了,上面又加盖二代官员的收藏章可与我老胡无关了。此乃‘真以假来假以真’无巧不成书!

胡干一边走一边高兴地哼着小曲,迎面字画店老头骑着三轮车拉着用衣服盖着的旧麻袋停在面前,对胡干附耳悄声说:“我就准备拉到您家,您看,半麻袋钱!”胡干愣会神,半开玩笑:“您这老东西是抢了银行从金库才出来?”

俩老头回到字画店(拉回家怕露馅),在门外挂个停业盘点牌,关上门在屋内纠缠着。胡干责怪地:“您老东西真黑?一张旧画要那么多钱?”“不是我黑,我是叫那个拿钱耍横的家伙气的,所以才编故事黑他一下,他的钱还不是我们这里土地钱?”

就在胡干把已有些氧化的绘画,送给字画店第五天,店门前停了辆高级轿车,上面下来一胖一瘦两个男人。胖子进门贼眼泛绿光的东瞅西望扫一眼,踢一下柜台,敲敲柜台面粗声粗气:“老头!把好的字画拿出来我看看!”字画店主忙从里面拿个锦盒,打开用宣纸和绢布包得严严实实的画拿出来,大夸起来:“这画是抗美援朝时老师长送给他有救命之恩战友的,您看,这古色古香包浆老旧的紫檀轴头,这老装老裱仍散发着墨香,竹子绘画流畅、用笔老辣,画面生动、布局合理、错落有致,这些朱砂印章深浅不一,印色都渗到纸内,此乃板桥大师中年精品之作。”胖子瞪着一双死鱼眼,不耐其烦的说:“我是江南文化之乡人,郑板桥的竹画,我买的多了,难道我还不懂画境?不过,这画还算凑合,开个价,多少钱?”店主:“您老板好眼力,是有文化底蕴和艺术修养的高人,我们小地方的小店,难遇到什么识货的主,所以一直库存着,好不容易昨天来个识货的老板,拿45万支票购买,因为小店要现钱,不找那些麻烦,所以暂时为其保管,说好三天后现金取走,也就是说,人家已定了,这只能拿出来给您老板掌掌眼,显显小店风光。”胖子想了想:“在江浙地区一幅郑板桥的竹石画每平尺22—33万元,这画有3平尺多,最少也得一百多万元人民币,何况还是精品呢?同来的瘦男子狐假虎威地说:“我们老总是腰缠过亿的富商,来你市开发房地产的,怎么?怕出不起钱?”店主点头哈腰地说:“哪里!哪里!我是怕明天那位老板来讨画,我不好交待,有损小店名声。”接着开发商手一指示意瘦男子,瘦男子心知肚明地从车后备箱拎出半麻袋钱,往柜台上一放,胖开发商粗野地叫:“这画我要了,这是50万人民币,不相信拿出来慢慢数,少一张我赔十万怎么样?”店主心里高兴表面为难地说:“这不是让别人说我不守信用吗?好吧,看您老板也是个爽快人,这画属于您的啦!”并还追加一句:“如鉴定是假的,一周内来退款,过期算成交!”开发商理也不理地开车走了。

字画店主看着钱又喜又怕,喜的是为朋友的画卖个好价钱,怕的是小店从未存过这么多钱,八天来心惊胆战的两眼盯着床肚下用破烂盖着的钱。

胡干把50捆大票分成两半,每人一份。字画店主坚决不要说:“画是您家传,我只不过保管几天,又不费力。当今,社会是进步了,可是有些人素质下降了,我们这一代是‘死不改悔’之人,没有那德行。别小瞧我,人们都说奸商,可我对您不能奸,人生难得一知己,要不是您给我治好病,早成烟了。谁和钱有仇呀?但不能对谁都见钱眼开!我已八十岁人了,要钱干啥,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还希望您给我看看病,多活几年,只要我的小店门一开,天天有小财,吃喝不愁。”

俩老头为钱你推来我推去,吵的‘鹅窝样’,谁也不让谁,累得大喘气。见过吃亏的,没见过那么愿意吃亏的,这天下有些人真是邪了门,面对那么多钱竟然把嘴皮子都快磨烂了!后来胡干拿出10捆钱赌亲咒,店主从内屋拿出珍藏多年的清雍正粉彩“喜上眉梢”观音瓶给胡干,这样才算扯平、休战。

次日,胡干早起买六块烧饼、两瓶牛奶,去和店主分吃后,借用三轮车拉钱到银行,给红十字会捐10万,给希望工程捐10万,落名写个“老兵”。他认为这些钱来自于民,用之于民而问心无愧。后来又跑到金银珠宝店转悠一下。

胡干边走边思索:“我一生做过许多好事,治疗抢救过无数病人,社会、国家也给了我应有的报酬,平时要办的事比较一帆风顺,现在又落个好身体,也许是老天的报答吧。人生在世,草木一秋,几十年的光景,看来,还是应该多做好事!”

一天,胡干甩一千元钱给‘政委’叫找胡笑上街买菜,中午全家人聚聚。许翠云莫名其妙地想:“今天不年不节,又不是周末聚什么餐?可一想,老东西拿私房钱给我们吃好的不吃白不吃,免得他驴劲上来了,搞得都不愉快。”

在‘政委’的带领下,全家能帮忙的齐上阵,经过忙碌,一桌从来没有过的丰盛佳肴摆满。胡干拿瓶陈年老酒倒好后,谁也不准动筷子。胡翠蓝天竹趴在姥姥耳朵悄悄地说:“看来老人精又要从他闷葫芦里掏馊主意了?”许翠云笑笑点点头。

胡干装模作样地站起身,扯着破壳嗓子:“听说今天是他娘的洋人的什么‘老子节’(父亲节),所以把大家招来也开个洋荤!你们这些小子们叫‘政委’调教得都很好,‘拼爹’吗?老子没资格。‘啃爹’吗?有一点,只要老子有肉照啃不误,我高兴。‘坑爹’你们没一个,是好样的。但是‘气爹’有一点,尤其是胡笑爱气爹。”胡笑插话:“那是因为我长的和您一样丑,脾气比您还臭。”胡翠蓝天竹插话:“亏我长得像姥姥,要是像爷爷(外公),长大了连婆家都找不着!”胡干接着说:“老子这一辈子穷寒酸,也没大出息,没给你们买什么像样的东西,今天老子给你们每人一份纪念品。”大家都在拭目以待的等候着。

胡干从塑料袋内拿出红绿两色珠宝盒,男红女绿每人一份。大家打开全是金项链,女士配金佛,男士配翡翠观音。最后拿出两个紫色珠宝盒,一根粗大的金项链配一大金佛,还有一只老坑A货翡翠镯,交给许翠云说:“这两件东西就是你手里的米,俗话说‘手里没把米,唤鸡都不来’。谁伺候你到最后,这东西就属于谁的。”胡翠蓝天竹问:“要是我们都伺候到最后咋办?”“要是都伺候到最后把我留下的这块和田玉籽料玉佩,翡翠观音和你姥的两件一起卖掉分钱!”胡笑说:“老爸一辈子是又臭又抠的人,没想到爸是属乌龟的,肉全长在肚子里,躺着粪坑睡觉,肥了。”许翠云说:“今天你老子算是屙泡粗屎了!”胡干继续说:“你们放心,这些钱老子一没偷二没抢,是用我的心血和智慧换来的正当钱,就是捐献给国家的文物奖励的钱。跟着老子缠没你们吃亏的,老子麻袋里的钱多着呢?”许翠云说:“不嫌丑,有种!讲你胖,你就喘了,吹!接着吹!反正吹炸夜壶,不摊什么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全家举杯庆贺老子节。

 

十二  休闲也烦恼

 

年过八旬的胡干,现在打扮得“华侨”一般,头上几根稀疏的毛发焗成黄色。白西服褂、黑色裤子、紫红色袜子、白色皮鞋。颈挂黄金项链,下坠绿色翡翠观音雕像。左腰挂着双龙戏珠和田白玉配件。右腰别着高档手机。左手戴镀金手表、蓝宝石白金戒,右手拿把名人题字的折叠纸扇,挺着肚皮,迈着八字步,好一个阔爷气派。然而,阔爷在家里也有想不通的苦衷。

胡干的一张嘴本来就爱说话,现年高话更多,总按老一套的习惯看待年轻人。对儿孙们的“奇异怪服”,“好的吃个死,孬的死不吃”的做法,这也不顺眼,那也看不惯,天下唯我独“左”、唯我独“革”地批评这个,责怪那个。起初,儿女们把胡干的话当耳旁风,讲不讲由你,听不听由我。后来听多了觉得厌烦,所幸连许翠云都不管他的嘴,现在叫儿女们给管住了。胡干只要一提起过去的事,不要忘本呀!什么阶级苦的,儿女们就反对:“谁听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之事,死抱着老皇历管屁用。新时代,新潮流,要跟上形势。还想叫孙男嫡女和你一样,长个破壳子嘴,白天话连篇,晚上吵得欢(说梦话),讲那么多废话,嘴都磨出茧子,一没讲到官,二没讲到衔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是拉磨的驴,画了一辈子圆。”

胡于思前想后,也没悟出个道理,怎么用好心教育人的话,反落出怨言,真是“老古董值钱,人老不值钱。”哎!都是日落西山已黄昏,没有多高蜡头的人了,叫啥真?别再疤瘌眼照镜子,自找难看了。人生苦短,难得糊涂。我是为自己活着,为老伴活着,又不是为他人活着的,自找什么苦恼,还是找点快乐吧!想着,写首打油首,做为谨言:烟茶酒食解口馋,闷头渡日闭只眼,装聋作哑呈楞傻,溜哒缝友畅欲言。著名只好又写上“胡邋遢”三个字了。

 

写后语:

老一代看后此文感到亲切、真实、身临其境。现代人看后会说胡编乱造、虚假糊人之文,甚至对有些违反医疗规程的做法而不可思意?可是,那时代的人,在医疗中会不顾一切的为保住病人生命而忘记自己。笔者就是为了抢牧一昏迷病人,在病床前三天三夜没合眼,直至病人恢复清醒,事后没有好言表扬,没有经济补偿,只得一身疲劳和心理上的欣慰,这就是前代人的心界!

年轻的朋友们,多了解一下过去,要因时、因地、因人的看问题,也许会对您的成长起点皮毛之力!

 

(注:作者倪文友,系我院原门诊部主任、门诊部党支部书记、副主任医师,我院知名内科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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